After Summer 苏打绿春日光 Repo
那天周日,广州天河体育馆,吴青峰笑着挑衅我们,“这些歌你们可能都没有听过……但是很好听,不好听吗?”
很好听,“冷暖感觉,用情深浅,各自领略”,很好听哎。
这首歌是《九月》,前奏结束有一拍的停顿,他声音出来之后,我身边立刻纸巾窸窣。他歌迷都很爱哭,我左手边的女生,灯光照到她身上的时候,我看到她含着泪的眼睛。大概秀秀训话和前几周的小状况几重加成,当天氛围很好,我们那一区,慢歌的时候观众跟随演唱轻轻地摇晃,台上递话筒才放声跟唱,没有人拿相机出来。舞台很小,有一点旧,像校园礼堂,台下也确实大多是学生,当时我十八岁,来看这场演唱会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远行。
那我必须讲一讲我是怎么出得了这个门的,演唱会第二天的早课很难翘,我去找漂亮辅导员开假条,开假条之前,我调查到这个漂亮辅导员有一个习惯,她很喜欢当场给你家长打电话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一个好习惯,不展开讲了。下有对策我问我同学借妈一用,同学很慷慨,我很感激。下午我到了辅导员办公室讲讲理由诈骗一番,辅导员的漂亮小手都要签字了,笔往桌上一停,说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吧。
我说:喂。那阿姨说:你好。辅导员说:你妈还跟你说你好啊,我跟你妈聊聊。
之后算顺畅,我来之前给阿姨备注成我妈,漂亮辅导员往该二字一扫我就知道没事了。后来有次我真的打电话找我妈结果点到阿姨属于另一件事(阿姨第一句话还是:你好)。我走出那栋建筑,天气很冷的,心很轻很轻。
一场演唱会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可是其实从很长、很长时间以前,就开始了,从我把笔记本带到阶梯教室开热点抢票,从领登机牌、坐上摇摇晃晃的接驳车,从没有带伞T恤湿掉了只能单穿一件带来备用的外套,很不熟练,跌跌撞撞地做这些事情——到回南京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雪,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我走在马路的侧边,踢到沾着雪的树枝,就想到胸口凉凉的外套拉链的感觉。
吴青峰在舞台上一刻不停,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让我眼睛很痛。我人在左边,他走到右边我能看到一个点,走到左边呵呵,我也就看到一条线。得出经验这种小舞台哪怕纵向座位后面一点,横向万万不能偏,我十排边边的位子觉得这演唱会睁眼看闭眼看区别不大。
我印象最深的是点歌 part,场灯打开好像一个心有灵犀的指令,大家变出好多好多画幅、海报、灯牌和毛绒玩偶,在头顶拼命挥挥,景象很可爱的。当时我想听《年轮说》,正好有人点,大概是太新,没有报备也就没有唱到。后来我反复听着 zoom in 的版本,遗憾被一点点填掉,不那么郑重地怀有希望,倒很自然都会有。《那些花儿》那天也唱了,再听到已经是《那些花儿+望春风》。
吴青峰很爱讲活在当下,《再遇见》的花絮里面问到十年后你在哪,在做些什么呢,他说他没有想过,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夜晚的北京。类似的话他以种种形式说过很多遍,有会让访问冷场几秒钟的那种消极的表达(他 talking 收不住,自己也感觉放诞的时候都用甜甜的“好啦”收一下,嗲得要死);用正面的口吻说出来,就是做好今天的、手边的事情。我觉得说的很对,苏打绿一直认真地做自己的工作。马雁说过,诗歌的确还不能阻挡坦克,这是诗歌的局限;但诗歌试图阻挡坦克,这是诗歌的宽广。苏打绿常说“我们是流行音乐”,从来没有拔高过什么,心意却向来都是诚实清楚的,可能力量微弱,但是不能不发声。
那天我到天河体育馆,天已经晚了,很多人和场外立牌合影,我看看立牌还没有线上海报好看的,没有拍,进场后同样没有拍摄,陆续进人的场馆,挨挨挤挤的脑袋,聊天的保安,无非是这些,我都记得。演唱会结束,票根在路上扔掉了,座位号我记得。后来有一天,我理一个以前的钱包,黄色的吉他拨片掉出来,我翻来覆去地看着,几乎是唯一的留念了。不过我很满意,觉得这么一点就很恰好,把拨片放进书架底层。准备2020年去看台北小巨蛋,我的青春也就结束了,可以不用留影,我也不常回味,我全部清清楚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