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邻居的二三事
查看话题 >德国式邻居-可以告你家的树,也可以投诉你家青蛙太吵
1
晚上7点,离孩子们的睡觉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三岁半的妹妹手拿一辆玩具车站在沙发上跳:好嗨哟,好似生活到达了巅峰。兴奋的她突然小手一丢,小车飞了出去,在屋里划出一道弧线。伴随着一声男低音的长嚎:
OH~NO~
旁边正在陪哥哥玩乐高的爸爸,起身、横飞、扑车、抱车滚地,以一连串完美的守门员动作,在小车落地前一毫秒把车子接住。爸爸煞白的脸庞恢复了颜色,手放在胸口安抚了“砰砰”跳的心脏;他把沙发上的妹妹抱下来,伸出食指在妹妹一双无辜的眼前摇了摇:
“Nein (不可以)!”
我心疼爸爸,长此以往会得心脏病,也“补刀”教育妹妹:
“ 宝贝儿,玩具砸到地下会吵到邻居,不可以哦。”
一边看热闹的哥哥扔出灵魂拷问:
“妈妈,是不是我们在德国不可以弄大声,在上海可以?”
童言无忌,直戳老母亲的心际。
去年搬到德国,最大的切身感受:
邻里关系是德国家庭最大的烦恼之一,而噪音首当其冲是最重要的破坏因素,还有其它各种你想到想不到的奇葩原因。
去年德国联邦环境局的一项调查显示,大约40%的公民感到自己被吵闹的孩子玩耍、聚会上的噪音或其他噪音所困扰。每年德国法院审理了成千上万的“邻居案件”。有些看起来很琐碎,充满了德式(黑)幽默:抱怨邻居池塘里的青蛙鸣叫,最终以青蛙胜利而告终。法院裁定,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失眠的邻居需要耳塞。德国民法典规定,房主不应对邻居造成过度有害影响。这一相当灵活的规则使许多德国人将邻居告了法庭。什么样的的噪音为过度呢?苏格兰风笛?狗叫?孩子打闹声? 如果邻居不能忍受烤肉的气味怎么办?也会被认为是过度的吗?这些都是初到德国的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2
到德国第一天,先生把我们娘儿仨从车站接到新家(他提前两周先来布置家具),一进屋我和孩子们雀跃欢呼屋子的宽敞明亮,两个娃一边跳一边喊,然而激情不到两秒就被爸爸“嘘”灭了:
“嘘~ 宝贝们,轻点,别吵着邻居。”
“什么邻居,这楼里才几户人家啊?” 我环顾四周,占客厅一大半的落地窗外绿树成荫,怪他煞风景。
“加上我们,一共五户,我们楼下两户,楼上一户,我们是唯一有孩子的。”
说完他耸耸肩,补了一句:
“你知道,在德国很多老人既不喜欢吵,更不喜欢孩子。”
先生的话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去年暑假在德国的一次经历。一次我在超市一声大喝,制止满地撒丫儿跑的两娃;一德国老妇人正好从我身边走过,她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全身抖动,转身对我怒目相视,用一只手夸张的指了指她的耳朵。我羞愧难当,灰溜溜的猫腰在超市里把两小只抓出去。自此只要是在德国公共场所,我对自己天生的大嗓门有了心理阴影;’但是从来没想过在自己家里我还不能想咋咋地。
“妈妈,看有小松鼠。” 儿子的新发现把我拉回现实,心理阴影也暂搁一边。
我们七月搬过来,正值欧洲最美的时间。身体一直处在20多度人体最适宜的自然温度中,我的暴躁指数也下降不少。然而爸爸对声音噪音的敏感度总在这不太热的夏天给我们冰凉一击。
妹妹喜欢光着脚板在家里“咚咚”的跑,爸爸会突然一把抓住她给套上一双棉袜,我以为他总算谨遵我的“不要光脚走,寒气从脚入”教诲,他却“嘿嘿”一笑:
“穿双袜子缓冲她跑步的声音,楼下不会被吵到”。
妹妹爱坐在一个德国制造的实木消防车上“吱呀,吱呀”在地板上划,上海玩了整整一年,来德国没几天,爸爸把车偷偷藏在卧室衣柜上面,理由还是怕吵到邻居。
周六,吃过午饭,地下有点脏,我顺手拿出吸尘器吸地,先生过来直接把开关按掉:
“亲爱的,现在是中午一点钟,禁止用吸尘器”。
“谁说的?”我终于有点恼了。
“租房合同有。”
“什么??……合同拿来我看看。”
话音刚落,先生拿着一堆文件过来了,他在20多页的租房合同里翻到中间一页,指出两行给我看。
我怕他蒙我德语不好,借助google翻译,果真白纸黑字。不甘心的我,继续上网搜索,看完我不反驳了。
在德国享受Ruhezeit安静时间是有法律来保证的:工作日,安静时间是从下午的1:00到3:00 ,晚上8点到早上7点(实际上每个州和每个社区都可以设置自己的休息时间,因此有所不同);公共假期,整天都是安静时间,需要避免发出大的声音,例如割草和其他噪音大的设备。任何干扰睡眠的行为如果未经授权,最高可处以5,000欧元的罚款。
想到以前在上海,孩子在家每天开心的玩耍,我们仅仅制止拍球和跺脚等相对剧烈震动的声音……我心里默念: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回到上海的公寓,我想对住我们楼道所有邻居说:
感谢你们对我孩子的包容,从未投诉我孩子的吵闹声。”
3
内疚让人进步,我自此上了十二分的心,在家里不会有太大动作,绝对不在“安静时间”用禁用电器。还好,附近步行距离就有公园、动物园、儿童游乐场 ;因此孩子想玩,想跳我就开门放娃,让他们出去跑。大家慢慢习惯德国这样“动静皆宜”的生活。
住了一个多月,我才在楼下碰到第一个邻居,一个中年德国男人(关于这个男人,半年后又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请看被德国“马景涛”怒吼了两个F***以后,一个中国妈妈的冷静反击)。他用中文跟我打招呼:“你好。” 交谈了几句得知他曾外派北京工作,所以会讲几个简单的中文单词。随即又偶遇楼上一对年轻夫妇,和对面一对曾在美国工作五年,已经是祖父母的德国夫妇;认识完一圈邻居,我一颗“忐忑”的心算是放下,邻居们大多有国外工作的经历,相对于一些传统保守的德国人,应该更容易相处。
一个周五先生下班回来,两个孩子欢呼着“爸爸,爸爸”就扑了上去,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抱起两个孩子转圈。我一看他脸就知道有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停车和楼下的米勒先生碰见,聊了几分钟,哎,好尴尬。”
“怎么了?”
“米勒先生先很友好的问我们新居怎样,是否有需要帮忙的;然后很小心的问我,能不能把孩子的声音控制小点。”
“啊?” 邻居的投诉让我有点措不及防。
“我听了当然不好意思,说我们以后会更加注意;不过我也辩解了一下:我说,我们两个孩子白天去幼儿园,每天准时7点半上床,晚上肯定不会吵到他们。”
“他怎么说?”
“他听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是他太太让他转告的,他也觉得还好。”
“那就好。”说完我转身准备端晚饭了。
“我正要离开,米勒先生又继续说……你知道,他也兼咱们楼的管理员。他提醒我往门口回收纸张的大箱子扔纸箱时,最好要先把箱子像压缩饼干一样折叠,不要直接一个空箱子扔进去,很占地。”

我一听,暗暗吐了个舌头;之前大的包装箱我都折叠好;最近亚马逊买的东西比较多,有两次就直接空箱子扔进去了。
先生没留意我表情的变化,还在继续:
“我跟他说我每次扔前都把箱子折好,米勒先生停了一下……说空箱子上面的名字是‘ZHANG’,我就马上闭嘴了。”
我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想用晚饭转移话题,没想到还没完:
“我正准备跟米勒先生告别,他吞吞吐吐接着说:一次他太太惊恐的看到洗手间的窗户外飘下来一团头发,掉在他们窗户上。我本想辩护我们楼上还有一户人家呢,米勒先生看着我的眼睛最后吐出三个字:是一团黑发(德语是三个词)。”
我想起来确实有几次吹完头发,手上团了一小把,探头看窗外小花园没人(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人在下面)顺手直接扔窗户外了,谁曾想这么巧刚好吹到楼下窗户上。作为本楼唯一一个黑发的亚洲人,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天晚上我只要闭上眼睛就看到一团团黑发满天飘舞,旁边一群德国人对我指手画脚……
用了几乎一周的时间摆脱头发阴影,我打算周末做点德国人都爱的春卷送给邻居,以示友好。毕竟我们除过黑头发,还有好吃的春卷。
跟邻居相安无事以后,一德国朋友来家里小住一晚。我们聊起邻居这个话题,她说今年她父母因为隔壁家的橡树果子每年有很多掉落在他们院子里,打扫起来很麻烦;于是请律师告了邻居。朋友最后捂着脸说:
“你们知道这件事最糟糕的部分是什么吗?”
她停了停,深吸一口气:
“我父母居然赢了官司!法院判决砍掉邻居家的树在我家院子掉果子的那一部分。我现在回去看到那可怜又残缺的树,我头都不好意思抬。”
听完朋友家的故事,我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好我们楼下邻居不像她的父母,天知道,住个德国邻居会发生什么。
The End
二更: 1、德国没有物业管理;很多住一起的邻居会因为公共区域维护等国内物业能解决的问题撕破脸,最终打官司,老死不相往来的。德国一半以上是租房;碰到实在不好相处的邻居,至少还可以选择搬家。国内大都买房;邻里关系要重要很多。所以我们在上海的邻里关系要融洽很多;搬走那天,几个邻居都来送行;还有一家做了饺子给我们。作为中国人,出来以后享受了国外的清净以后,我还是经常想念国内的热闹。
2、扔头发是不妥;所以写了这篇自我批评。我家楼下真是从没有人走过的树木草丛;当时觉得头发在大自然是可降解;跟扔卫生纸和烟头等杂物完全不能划等号。
三更:
四更:
跟这位邻居的最新故事进展: 千万别在德国做这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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