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通天塔的倾塌,需要多久?
那哥斯达黎加人从树上下来,步行几步上楼梯,教室里早已黑压压得坐满学生,白色黑色黄的,一个小型的人类社会。
他清清嗓子,裤腿上还挂着树干上蹭下来的木屑,开始给学生讲授历史,如何重构史前人类嘴里的声音。
他的工作就是幻想历史。全世界的人都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他们都到这里来给那哥斯达黎加人一大笔钱,付费让他给他们幻想几千年前还会做梦的先祖们的时间观,宇宙观和嘴里迸发的声音。
那哥斯达黎加人后来给人们幻想,那时候的世界,人嘴里有36颗牙齿,地上有12个国家,天上有9朵月亮,照顾那时不愿做梦的人太多,夜里尽是失眠人。
他教给学生如何仿古造梦。他的学生,在一行炼金术士的后人面前手里揣着笔惴惴不安。
炼金术士的塔斯卡拉后人,穿一身运动服,身后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嘴里音节时不时还爆发出金子的声音。
他说,忘啦,忘啦,自银行时代的大殖民后,大地因感到背叛而丢弃了我们,从此以后沙里再也炼不出金子来了。

史前人类的嘴里还能发出火的声音 。《隋书》与《新唐书》中管那些人的后代叫吐火罗人。 他们的祖先说的语言,哥斯达黎加人理了理衣袖说,叫做印欧原语(Proto-Indo-European Language)是新石器时代晚期时人类使用的语言。
他教我们如何画声音,石头与石头摩擦,尘土与尘土交错。
后来的人们再回头的时候,新石器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在文字诞生以前,死去的人死的干干净净。 再等到那批人类当今唯一留下的造梦人回头发现的时候,印欧原语已经变成了安纳托利亚语和吐火罗语。
一批人生活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而另一批人则生活在新疆的塔里木盆地里。


东方的史书里管那批塔里木盆地里的吐火罗人,有个更令人熟悉的名字——月氏国人——张骞出使西域要去寻的那个地方。
也就是说,这群月氏人嘴里说的语言,伙同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那群人的语言,后来就成为了印欧语系最古老的两门分支语言先祖。
直到今天,进化出了今天的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等,当今这个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家族。
不过而今,因为吐火罗语与安纳托利亚语失传的时间太久远,至今成为了印欧语系中最大的两个疑团。
再来看月氏国人的语系家族兄弟,安纳托利亚人:
如果我们此刻再回头去看《圣经》里的巴别塔:
《圣经》中记载在巴别时代,天下人都说一种语言,在巴别城,宁录和他的跟随者们要建造一座通天塔,他们想纪念他们自己的名。当上帝看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约人类的愚昧和邪恶时,就决定在这个地方变乱他们的语言。就是在这座巴比伦城里,上帝把天下的语言分成了许多种。
巴别塔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南部。许多现代考古学家相信,《圣经》中的巴别塔位于如今的伊拉克境内。而伊拉克境内,大大小小考古发现有超过30座古代亚述及巴比伦之金字形神塔。

作为印欧语系的发源语之一,安纳托利亚高原正位于中亚,竟然与圣经中记录的巴别塔位置是相吻合的。也就是说现在世界上46%的人在说的母语,最初源自中亚。与圣经的巴别塔的传说是相符合的源于中亚的印欧语系,目前是全世界46%人口都在使用的母语。这个源生地的位置与圣经的记载的巴别塔竟然相吻合
再后来黄头发的达尔文听到这些人的嘴里在谈论着“进化论”云云,他就从那儿借走了这个词。之后,地球上的生物们都套上了这个名字。
如今的生物还能顺着进化论上攀,追古溯源找到一些先祖的痕迹。例如我们脊椎上的从先祖那里留下的尾骨。语言也如此。

事情是从梵文开始的。
我曾经短暂地学习过梵文,经书里的比喻,说教,都是我以为极其传统的东方寓言。但是这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为何学梵文的语法时笨得像块榆木。
举个例子吧。梵文的语法,包括了单数复数双数;梵文有主谓宾为从等格;有祈使语气,有许愿语气;有时态包括现在时,将来时和未完成时等等。听起来耳熟吗?是不是很像英语?
事实上,梵文就是西方英语语系的进化论树上的祖先之一。梵文并不是我们东方语言的先祖。 这些是我们的"尾骨"。
上学期做提格雷尼亚语的研究,这是北非的埃塞俄比亚一个省的语言,归属闪米特语系,拥有自己的文字系统。
但在他们的文字系统中,“ka”音字,与梵文中的ka字型与读音是一模一样的。(在解构巴别塔第一辑中曾写过:解构巴别塔 | 玛雅、塔拉斯卡和提格利尼亞人都在说些什么?)

我想象史前的那些人类,从印度,从亚洲这一路出发,穿过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再来到欧洲。一路再向西走到北非。
世界上还有一种语系,只存在在岛屿与岛屿之间。这门语系叫南岛语系(Austronesian).
复活节岛,马达加斯加岛,斐济岛等等岛屿的原生语均归属于南岛语,起源自台湾的福尔摩沙语系。 太平洋上的那些岛屿,从北美的复活节岛,到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等等,都说这同一门语系里的语言。
而这门囊括了1300多种语言的语系,最初是从中国台湾发源的。
没人知道当时的人类是如何横跨太平洋,把足迹遍布在整片海洋的岛屿上。
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门语言只出现在岛屿上,面对这么一大块儿澳洲大陆,为何当初的那一批人类却没有踏足。

你问我怎么和那个哥斯达黎加人学的造梦?例如,例如我们何以推算新石器时代人类嘴里的声音语言?何以推算语言出现的时间?
考古学上,人们用土壤中的碳14量(C14)推算时间。但是碳14总有其不可考量的时候,历史语言学上有一个数学公式:

当我们把几门语言放在一起时,寻找并计算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得到百分比C。r是一个常数。代入公式后算出的时间,则是这几门语言开始分裂的大致时间点。
一个数位,是一千年。
渺渺人类甚至跟他们整个种族的历史比起来都太渺小了,几分钟算出来的一小串数字里,几毫米的字间距就是一千年啊。渺渺人类诞生历史,总共有几个数位能供得起纸上这样轻易的演算。 我们也不知道人类曾有过多少次的张骞出塞式的山穷水尽不知还。
在麦哲伦航海证明地球是圆的以前,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前,史书上没有黑纸白字的记载,语言都认认真真地留着印记。
几乎是每晚,在漆黑夜里的皓月当空是很容易掏空人心的,照得人间空落落。
有一个晚上我回到家,推开林里木屋二楼房间的门,一窗的松间明月斑驳地落在靠窗的床上。我那时感到巨大的孤独从打开的门缝里以拥抱紧紧捆住我,不敢坐入那片月光。
我找不到一个人告诉他,今晚松间明月似清泉。中国的朋友们还在白天,白天何懂夜的黑。而身边的西方人,他们又怎能做到,你不必说,坐在月下,他就懂了。
我跟他说了这些,他起身去书架上搜寻了许久,掏出一本日本诗集,念了一首诗给我听。诗里头有月。他问,你说的是这个吗?我说不是,不是哪一首诗,就是那个月。
而他又怎么懂,月对东方人来说何止是那个月而已。一个人甚至无法解释得出我们的月给西方人听。
大多数时候,我这个来自东方的人感受都如此。我的语言围剿,思想失落,四面楚歌。 巴别塔倒塌以后,在世界上,人类也许从来都是如此孤独。 |此文基于语言学理论与历史,具有一定故事性成分,并且目前部分理论具有争议性。
图源|维基百科
Reference:
[1]Bowern, Claire, and Bethwyn Evans, eds.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historical linguistics.Routledge, 2015.
[2]Mallory, James P., and Douglas Q. Adams.The oxford introduction to proto-indo-europeanand the proto-indo-european worl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on Demand, 2006.
[3]Wikipediapage of PIE(proto-indo-european language), Tocharians language,Anatolian Language andAustronesian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