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煤队里的“扫地僧”
那还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我们上早班。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早班时间还没有改动,凌晨四点半我们就已经在工区的会议室里坐着了。窗户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在等值班的人来开会之前,大家抓紧吸烟。屋子里雾气腾腾。不吸烟的就围着墙角的彩电看跳舞唱歌的,嘻嘻哈哈,气氛很热烈。
屋子边上有一个大保温桶,桶上有两个搪瓷茶缸,时不时的就有人在桶底下接上一缸子,水并不烫,接了直接喝就行。这时候一个人把门撞开,人没有进来,进来的是扁担挑子和挑子上挂着的水筲。然后是整个人进来。
他的体格很壮,脸上挂着汗,那胳膊不仅粗,而且上面有一个个小肉疙瘩在动。懂健身的同学告诉我,那是老工人的肌肉疙瘩,不知道干了多少力气活才换来的。
他不歇着,一口气把两水筲热水都倒进了大保温桶里。正当他要离开时,却听见一个人小声的嗑瓜子的动静。那也是一个老工人,他磕一个瓜子,就朝天吐一下,瓜子皮就随便落在了地上。
挑水的老工人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不走了,他把胳膊抱在一起,大着嗓门喊:“谁吃的东西谁给我拾掇干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人就用肩膀碰碰吐瓜子皮的人,“看看,你老工人就是不自觉,人家烦了吧!你再不拾掇拾掇,人家就给你下战书了。”
“毬蛋,我爱咋吃咋吃,管老子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他的眼睛直翻白眼。
挑水的人哪敢示弱啊!他当机立断,把扁担的一头慢慢地从大圆桌这头递到那头,用扁担的钩子摆弄那只缸子。哎呀,钩子把缸子砸翻了,水都淌地下了。这是要动粗的节奏。
我觉得老工人们都那么冷漠,要打架了,还不帮助拉拉。我自告奋勇,并给同学使个眼色。我们都站起来了。我的师傅赶紧把我拉住了,拍拍我的头让我坐下。
师傅不仅让我坐下,还对我眨眨眼睛,然后低头吸他的烟。旁边几个我的同学就去要拉。这时候,书记顶着花白的头发,拿着一摞点名册和文件进来了。
进来他也不像以前那样点名,也是接过别人给他的一支烟,点着慢慢地吸。
这时候,两个老工人的战斗马上就打响了,突然其中一个就笑了,他哈哈大笑:“我们把小孩子们糊弄住了。”那个挑水的就说:“你们真没有同情心啊,这刚毕业的学生娃还知道拉拉架,你们就看着。”
师傅说:“你以为他们真打架啊,那是寻开心的。他们一块参加工作,从贵州到山东,那感情深着呢。他们打架不可能,他们打别人还差不多。”
师傅低声说:“这俩活宝,到工作面上,笑话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可是我们工区的宝贝疙瘩。”他指着那位挑水的说:“看到了吧,那是咱们工区的大拿,是泵王。支架液压足不足,他不用看盛液压油的箱子,只要听声音就知道该不该加液了。这一招在咱们矿的几个采煤队里都是独一份。”
听师傅这样说,我说:“我还以为是个挑水工呢!”
后来果然见他三天两头就和别的人故意闹个别扭,引得大家呵呵大笑。他很少下井,他要下井,就说明泵出问题了。听师傅说,他也是别的区队想高薪挖走的人,可是他一个也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