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落叶的遐想

接近正午的阳光，炽烈地从叶洞里穿过，扑街似的，婆娑出满地树影。 时值北方的深秋，树上的叶子依旧茂密，颜色由绿渐浅，泛黄，燃出红晕，浸染周边。有些高高的树顶和梢头已是五彩斑斓，日日领受着第一缕晨光的恩宠。 办完公务回来，走到学校的工字楼下，一枚落叶瞬时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它太亮眼了，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我眯着眼，猫下腰，细细看它。 它一半灿黄，一半渐红，棱角分明，姿态优雅，娴静地依偎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那么明亮而自足。 我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特写，追随着镜头里的光影，从漫不经心到郑重其事，像是在拍一件艺术品。 光线完美，角度完美，定格得干净漂亮。 转身离开时，还有些眷恋。 又望向它。 阳光还在，梦想依然缤纷着。 回到科室，坐下来，那抹明亮仍在心头萦绕。 不自禁地，酝酿出几句小诗来。 一枚落叶，安住在阳光里。 阳光窸窸窣窣，挑逗着它缤纷的梦想。 我蹲下身子，细细凝视 这触碰不得的，明媚半朵 许久，起身 任时光婆娑，她笑靥如花 翻看照片，一片又一片的落叶在眼前飘舞，再往下翻看，目光追远，一直伸向深秋的山野蹊径。 那漫山翻卷的，秋林在望。 我特别喜欢秋天的山里，层林尽染，深浅不一的绿，泛滥到明黄，渐变成绯红，绛紫——铺展出漫山遍野的绚烂，浓烈而静美。 和驴友们一起去山里徒步，小径上攒满枯枝败叶，踩上去只露出脚踝。脚底是松散的，走过去，感觉被轻盈托着，脚底生风似的直想蹦跳，想一跃而起，一溜风儿地小跑过去。 走上一段积满厚厚落叶的小径，开始时会小心翼翼，内心的欢喜全部涌向两只脚，踩实了，再迈另只脚，一步，两步，……静静的山林里除了几声鸟鸣和扑打翅膀的声响，就只能听见脚步和落叶的摩擦声，伴着轻微而愉悦的呼吸。 带着相机的驴友会停下来，趴在地上，找准位置和角度，让大家挨个儿地走过去。 镜头里，沉寂已久的枯厚落叶与寻觅多时的急切脚步在抬落的瞬间亲密接触，稳妥而有力，沉寂的野径瞬间欢腾起来，像饱涨的溪水哗哗作响。 它们紧紧贴合，跟随，完成一场自然而灵动的完美邂逅。 一种厚积薄发的力量落在心上，充盈着内心，脚步愈发地稳健，越走越轻快，似乎刚刚触探到自然的心跳，震颤于那么强劲的律动，又生怕惊扰了，遂抑制住内心的欢愉，健步如飞地直奔过去。 小径的尽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成片的枫树叶层层叠叠地泛着绿意，唯独高处旁斜出的枝梢，像攥着枚火柴，一头摩挲着阳光，待秋风渐起，顷刻便燃亮了整个山林。 它的昂昂然的美，是在阳光照耀下，在秋波流转间，每一片叶子都在撩拨心弦，盈盈含笑，闪烁出动人心魄的红晕。 直看得失了语，跟着一起含笑盈盈。 下班路过楼下，我捡拾起那枚落叶，夹在书页里。 把它和山里的红叶们放在一起。 想起兰波有首诗，其中有几句特别像是写给这枚落叶的，摘录在此，送给它和它们。 “缤纷的梦想将我轻轻灼伤 随后我那忧郁的心，像一块斑驳的废木， 滴着落花的阴影与年轻的金黄 静思默想，散尽心头尖刻的欲望” 也送给时有秋叶相伴，有这般美好簇拥着的我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