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路上
一段始于车终于车的爱情,有多少人会被打动?有多少人会觉遗憾?又有多少人会感同身受呢?
我想,当事人是万分不愿被提及的,毕竟那算不得光彩和值得骄傲的感情…
每天往返于城市各主干道、街道、小巷的10路公交车,总是守时准点、安全妥当地将乘客送达至目的地,他们究竟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去往终点的呢?喜悦激动?哀怀感伤?心事重重?但至少,曾有过些日子,他们俩是温暖相守心贴着心的。
嬿是去年被分配到10路公交车做售票员的,34岁的她至今孤身一人,与寡母同住,小时候书读得不好,文化程度不高,技校毕业后没什么门道的她成为了公交线路上的一颗小螺丝钉,虽谈不上是份好工作,起码稳定踏实。
嬿向来是个容易满足,诚实善良的人,不敢奢求过上好生活,只求安稳度日,母女二人身体健康,无灾无难。安分守己的她如果不遇上他,也许人生的路会一直平坦顺遂波澜不惊下去,可偏偏造物弄人…
她来到10路公交线路后,面对的是一群新领导新同事,好在大家都是坦率真诚的人,不耍心机不玩窝里斗,关系相对简单也容易应付。尽管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交流的机会有限,但见面必点头微笑,寒暄两三句,所以在心理上是接纳了新环境的。
与嬿搭班的司机大家叫他“老陈”,一个“老”字实在与他的年纪不相称。老陈不过40余1,但因为长期照顾因车祸瘫痪在床的妻子多有疲累,脸上的褶子确比同龄人多出不少,模样瞧着得有46、7,所以被唤作“老陈”。
他是车队里受人尊敬和关切的同仁,诚实守信、踏实肯干,最主要还是对妻子近10年的不离不弃与贴心伺候,赢得了一致好评,尤其是女同事,大家都说,能嫁给老陈那样的男人,这辈子活得很值当了。
老陈和嬿都是略显木讷内向的人,在车上,一个负责专心开车,一个负责认真卖票检票,除了必要的工作沟通,基本上不怎么搭话。
在公交行业里,流传着许多可让人八卦的“风流韵事”,由于工种的特殊性,司机和售票员长期处于“密闭空间”里,没有领导同事的监督管理,也不必过多顾忌来往陌生人的目光,很容易走得近,一脚跨出界。尤其是上夜班的,乘客少街道昏暗,幽幽静静,恰好为滋生浪漫的灵魂再添火苗助力,其中更有被家属探破前来车队大吵干架的,闹得鸡犬不宁颇为难看相。而最后的结局,通常是来个“棒打鸳鸯”!二者或其一接受岗位调令,以平息风波。
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得如此窘境…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日早晨,车厢内拥挤不堪,全是出门游玩走亲戚的人,天气本就燥热,再加上人多,更是融合了汗味、大蒜味、狐臭味多种气味,难受又憋屈。嬿不断穿梭于乘客间,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要站定卖票,苦难程度可想而知。只听得她一声惊叫,原来是有个中年男子向其臀部伸出了“咸猪手”,嬿气愤并紧张着,一张脸憋得通红,想骂却又突然变得结巴起来…男子非但无半分理亏,还将脏水泼向她,说是想男人想疯了!众目睽睽下,嬿羞愤难当,辩驳不能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素来沉默内敛的老陈从驾驶位一跃而起,奋力挤过人群直冲男子到面前,抓起对方的衣领一把揪下车,并放言“见一次打一次”!
车厢里顿时恢复了平静,老陈不知从哪摸索出一包纸巾放在嬿的小桌上,继续行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嬿从不知晓,老陈是名退伍军人,体内奔腾的永远是刚正不阿、果敢勇猛的军人血液。过后,她谢了他,并从老陈的口中得知,此男是“惯犯”,多次在车上犯案,很早就被老陈盯上了,若不是他逃得快,早就挨拳头了。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两人的距离莫名近了些。人不多的时候,嬿会走到驾驶座旁,和老陈闲话家常几句,而老陈也会在行车结束后,和她一起打扫车厢,配合默契。那天无意间打开了售票员的小桌,发现那包纸巾依旧好好地躺在里面…
可能上天硬想要牵条不合时宜的“红线”,总为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10路公交车头回把自己抛在了半路上,幸好已是临近清晨时分,快到换班的时间,待疏解了少量乘客,坏车被拖走后,老陈主动开口邀请嬿一起共进早餐。
起初是略尴尬的,但有了食物的宽慰和共患难的情谊,话题也渐渐多起来,不知不觉在点心铺坐了快一小时。嬿在得知老陈的妻子因身体不佳导致脾气暴躁,常在家绝食、骂街后,更体恤心疼眼前满脸倦容却不失刚毅坚韧的男子。
在车队和同事们一起吃午饭时,老陈的饭菜总是最漫不经心、最不入眼的。有时两个淡馒头配些许酱菜,再来两个白煮蛋就草草了事,大家心知肚明,老陈家非但没个女人照料,还要靠他去操心服侍照顾,饭菜自然是能省则省,能简则简。
趁大家给老陈夹菜的同时,嬿也会把自己的红烧肉、咖喱鸡、鸭腿一个劲儿往他碗里送,老陈投去的感激目光里,独独对她,闪着异样的光…
天冷了,老陈的驾驶座旁常会多出一些吃食:新鲜的核桃肉、削好的苹果、进口巧克力、美味的果糖。偶尔行车结束,老陈来到嬿面前,或者一起吃早饭,又或者陪他去商店给女儿买份生日礼物,嬿没有拒绝过。他们之间从不说破,只是有来有往的相处着,平日看来稍显单调无聊的工作,也变得有所期待,不那么乏味无趣了。
嬿和老陈的操守品行令他们的“变化”丝毫没有引起同事们的怀疑。她不是没有担心过,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尽管等同于“鳏夫”,可“情不自禁”的感觉嬿算是淋漓尽致地体验到了。
三个月后,终于“东窗事发”。起因是嬿和老陈在街边的咖啡店闲坐,不巧被老陈妻子的姐姐撞到,一看二人的神色变知关系“不一般”,上去就指着嬿骂起来,不堪受辱的她匆忙跑出咖啡店,一路哭回家。无论母亲如何询问,就是一个字不吐。
第二天,女人就吵到了队里,有鼻子有眼地把事情倒给领导听。出来时看到嬿,翻着白眼嘴里又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最后不忘冲上车对着老陈一顿吼:“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当初你骑车带着我妹妹闯红灯,她今天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没良心不要脸的狗东西!”
那天的工作是如何熬过的,嬿几乎都想不起来,只觉一天都是混沌麻木的,同事们也不再如以前般热络逗笑,离他们远远地…领导分别找了当事人谈话,然而并没有实际关系的二人都表示,他们之间没有越矩的言行,领导不置可否半信半疑。
嬿选择主动递交了调派申请,是该“喊停”了,不然继续发展下去,就要错得离谱。走的那天,大家为她举行了小型饯别宴,无人提及“丑事”,当然老陈也没有参加,吃吃喝喝间来了场送别。
第二天早上,老陈的驾驶座旁,多了一包纸巾,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