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崽子的生活2——下一站，太平间

在急诊做住院医都快两个月了，成为一个社会人以后，感觉生活完全不一样了。遇到越来越多的病人，活着的，要死的，死掉的都有，有些人就是一闪而过，但有些人却像是会永远刻在我的生命当中的。

比如我收的那个在8个小时内就迅速D掉的老爷子。可能和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系吧，人们面对很多事情，有时候喜欢绕着弯，不喜欢太直接，比如说肿瘤，比如说死亡，所以我们就把肿瘤叫做CA，把死亡叫做D掉了，把放弃抢救叫做DNR，我一开始不清楚，师兄跟我说“你难道不看美剧吗？”我看，但职业相关的几乎没看过，我觉得我经历的已经足够我脑子消化了，还得再消化一边别人的再创作，对我来说是有些难的。

说回这个8小时就D掉的老爷子。

他是一个大咯血来的老年男性，所谓大咯血，就是说他24小时内咯血超过了500ml，但是这老爷子不到1个小时就已经咯了将近300ml，入了抢救室以后，给了常规的止血药，仍有间断咯血，但逐渐也在减少了，急诊做了胸主动脉CTA，明显看到了一些迂曲的支气管动脉，请了介入科来会诊，第一次给的建议是在择期。后半夜老爷子又出现了咯血，呼吸困难，介入科看了还是说血色素掉的也没多明显，生命体征也平稳，还是不考虑给做，可再后来这咯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最后请麻醉科放了双腔气管导管，仍然从双腔里不断冒血，介入科会诊又觉得凝血功能差，非得纠正了再做。可出血这么厉害，等凝血功能纠正了人早就D掉了。果不其然，这个会诊意见还没超过半小时，老爷子就没有了。其实中间不咯血的时候，人好好的，一口一个谢谢的跟我说。可最后，人说没就没了。这三次还都是落在纸上的意见，中间还有若干次电话中的催促。

要一个内行人看，这真的是一场事故了，所幸家属没有追究，但是科室里上报了不良事件。师姐说当初有个呼吸科的老师，我记不得是一件什么事情了，但是大致也是如此，出了什么差错吧，以至于后来的职称晋升没戏了。当班的另一位老师跟我叹息，“看病有时候，真的就是缘分，遇到一个好的医生，有时候真的得看命。”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统计过，病人D掉最多的科室，可能真的要数急诊科了吧，老师说，粗略估计，我们抢救室平均每天都会有1个人D掉。这里是看见生死最多的地方，或许来了这里，下一站就真的是太平间了。

看着心电监护上的心率逐渐减慢，QRS波形逐渐减少，最终成为一条直线，绝大多数时候心肺复苏在这个时候竟然成了一场表演。喊家属进来看一眼，在床旁哭两声，下一刻，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就推着担架床，开始把病人，不，是亡者？突然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状态的病人了，开始把他们送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