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有江湖，有空地就有人跳舞。

外婆家的小区门口就正对着立交桥，每次回去都需要先盘桥下来再绕一圈才能到达。立交桥这种立体生态特别有意思，桥上的空间毋庸置疑是走车的，桥下的空间就充满可能性了，除了大量的绿化，还留出了几块特别暧昧的空地——之所以说暧昧，是因为这些空地没有明确的定位，具体怎么用那就是考验人民群众的智慧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空地的地方就有人跳舞。

最初在七年前，我印象中这块空地还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跳舞，跳的舞也只是广播操一般的原地广场舞。再后来我每年回去都会发现这块空地在发生变化——有人开始跳交谊舞了；跳交谊舞的人多了；整块空地只剩这一个舞种了；跳舞的人越来越多了；空地满了。

这是一个井然有序的饱和的空地，每次回外婆家我都从这路过，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几点开始活动的，也不知道他们会跳到什么时候。从年龄上来看，我猜会是一早买完菜，给家里的孩子们做完早饭就出来了，只要体力跟得上应该能跳到午餐的点，赶回家准备午饭。

我也不确定他们都是什么关系，有一些人明显看出来是自家夫妻，因为他们虽然跳着舞，脸上却没有表情，互相默契地错过对方的眼神，看向对方背后跳舞的人群；或者是聊着一些不太开心的话题，说着恼人的邻居或是不懂事的孙子，但却能突然紧接着一个看似欢快的旋转舞姿，再一看，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还有一些人明显就比较高兴，是真正「Enjoy their time」的一些人。他们的高兴是透露在每一个动作里的，手部动作也很高兴，脚步点地也很高兴，更别提旋转了，真的恨不能每个动作都接一个旋转。

这些高兴的人跳完一支舞之后，从旁边喝口水回来可能就已经换了另一个舞伴，当经过上一曲的舞伴身边时，四个人还会彼此打着招呼。

而夫妻档也很有意思，有一对跳到卖水果的小贩面前时，老婆突然对柿子产生了兴趣，老公只能叉着腰在一旁建议她「先少买一点，还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准备离开空地的时候，抬头看到水泥柱子上刷上了「小心地滑」的标志，突然感受到一种人文关怀。其实整个空地就是种关怀，让人们在早餐之后午餐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能有一段不为别人而活的时间。

写在最后的话： 我跟陈老师说了我跑去拍空地，她很担心我老了以后也会加入跳舞的队伍去搂其他的老阿姨。

unTed 2019年 10月 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