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四城西北游-1
错开国庆假期的热潮,月中开始和妈妈来一趟短期旅行,看了很多青海大环线的攻略,但因为担心晕车高反等原因最终还是选择自由行。花了两天研究了一下攻略,想选择一个相对轻松和经典的方案,最终决定就玩西宁(青海湖)——张掖——敦煌——兰州这四个地方,其实兰州之前去过知道没有什么好玩的,无奈敦煌飞北京的机票太贵,只能选择从兰州返程。
西宁
选择西宁,主要是冲着塔尔寺、青海湖、茶卡盐湖的美景去的,但可惜一下飞机,妈妈就开始高反了,稍微走点路就胸口痛,从塔尔寺下来后直接就病得不行了,吓得我赶紧买药买氧气瓶。因此第二天只有我一个人去的青海湖和茶卡盐湖,妈妈的旅游体验基本就是:我到西宁来吸氧......
塔尔寺位于西宁郊区的县城,从西宁站坐大巴过去要1个多小时左右,出了西宁市就是城乡结合部的景色,还是那种垃圾和废物堆在房下、比较脏乱差的那种。大巴颠颠簸簸开到县城,人群中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藏族同胞身影,还有有一些穿着深红色袈裟的僧人,也出现在街道上。

塔尔寺是中国西北地区藏传佛教的活动中心,来青海必到的景点之一。一进大门,我们就被广场上那充满藏式风情的联排佛塔吸引了,左拍右拍照了好多照片。妈妈还是第一次来到藏式寺庙(雍和宫除外),看什么都很新鲜,于是就找了一个导游全程陪我们游览。
导游小姐姐除了拉客之外整个人都很冷静的样子,给我们讲解起来也多是照本宣科没什么激情,但她本身是藏族,倒是很虔诚(进庙必拜)。其实我和妈妈都是典型的好奇宝宝,不仅不满足走马观花和蜻蜓点水式的讲解,走到哪里还都有一连串的问题、恨不得跟导游好好探讨探讨,但导游态度和节奏明显在迁就我们,我们也不好耽误人家时间。

塔尔寺的起源说起来也很简单,是纪念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1357年~1419年)而建,原名为“衮本贤巴林”,意思是“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 。格鲁派从明代永乐年间兴起,后来成为藏传佛教最有势力的一个教派,达赖与班禅两转世系统即是由宗喀巴两派弟子体系演化而成。
由于宗喀巴在藏传佛教中的崇高地位,所以他的诞生地由塔而寺,并逐渐成为佛教中心和格鲁派圣地,历代达赖喇嘛都曾在此学习过,这里至今还有800僧人在此修行,是造就大批藏族知识分子的高级学府之一,寺内设有显宗、密宗、天文、医学四大学院。

参观的路线都是固定的,全程1小时左右,其实相对于全寺1000多座院落,4500多间殿宇来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导游会简单介绍参观殿堂的名称、由来以及供奉的佛祖,并不能免俗的告诉你求什么比较灵验。妈妈因为信仰的原因并不能拜,所以只有我拜了拜,其实心中也没有什么所求,脑子还震撼于佛像的金碧辉煌、或被巨大的酥油灯吸引,心中都是惊奇和赞叹。
如今回想起来,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是护法神殿围绕院子的二楼,全是牦牛山羊狼鹰等动物标本,整整一圈目光呆呆地盯着院子中的游人,据说这些标本已有百年历史。第一次在佛教寺院看到这么多自然博物馆才会有的动物标本,还是挺震撼的。再有就是走到了祈寿殿附近,发现游人都挤在一颗大菩提树下,往往清风一过,大家眼疾手快,将吹落的菩提叶都捡走了,地上一片也不剩。我们也耐心地等了等,终于一阵似有若无的小风吹过,几片菩提叶飘飘然落下,我赶紧抢先把它捡起来送给妈妈,希望这片叶子能带来好运和幸福~

寺庙是信仰的载体,金山银山的布施、耗费心血的工艺、 五体投地的朝拜,都是生命对虔诚的拥抱,特别是在高原这种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信仰尤其重要,它给人温暖、希望和力量。塔尔寺能形成这大的规模,能受到众多信徒的顶礼膜拜,归根到底还是当地的人们有这样的需求。
塔尔寺回程中,妈妈难受得厉害,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后来听导游说,这里的藏族到了四五十岁基本都会得心脑血管疾病,做牛肉面的老板“好心”劝我们“快回去”,说来这里除了晒得黝黑外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妈妈在酒店吸氧和休息,之前报团一日游,只好退掉一人,由我一人参加了。6点的西宁相当于凌晨5点的北京,寂静和清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打车来到了集合点。大巴车比我想象的要舒适豪华,还赠送我们肯德基早餐,可以说服务得非常周到了。
黑暗中,大巴带着我们驶出市区,全车的游客都在补觉,我也困得睁不开眼,直到窗外开始出现成片的皑皑白雪,反射着初生的日光,刺激着我不得不睁开双眼,看来高原的冬天早已到来。

八点半,窗外开始出现青海湖的画面,沿途一路都可以看到,不愧为中国最大的内陆湖。下车后,所有人都被凛冽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焦急等待导游办理门票。我们去的二郎剑景区位于青海湖南岸,此时已处于景区即将关闭的淡季,虽然也有些游人,但整体感觉已经很萧条了。
我们按照导游提示的路线开始转悠,第一个区域叫做诗人广场,有世界各地知名诗人的雕像,如今却比较像一个荒芜的公园,远不如巨大的五彩经幡更映衬湖畔景色。想起妈妈让我一定要多拍照的嘱托,我硬着头皮等了半天,才抓到一个路过的男游客,请他帮我拍了两张却完全不合我的心意。

沿着湖边的栈道向伸向湖中心的码头方向走去,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湖水,碧蓝深邃;左手边的各种文化设施、藏文化部落、商铺都空无一人,全部在“冬眠”中。淡季的青海湖露出些许她作为大湖的蛮荒孤冷气质,后来查到她在当地还有这样的传说,清乾隆初年编修的《西宁府新志》载:“青海住牧蒙古,见海中有物,牛身豹首,白质黑文,毛杂赤绿,跃浪腾波,迅如惊鹊,近岸见人,即潜入水中,不知其为何兽也”。
水怪的传说虽然给青海湖增加了更多神秘色彩,但这里毕竟是新中国第一个鱼雷发射试验基地,如今码头上各种规格、风格的游艇云集,好似国际港湾。也许是冬季的降雪让水位上涨,通向码头的长堤已经被湖浪冲刷了一遍,一只在此谋生的小狗踏浪嬉戏,享受着冬日的清凉湖风。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已经开始有些高反了,感觉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软的,稍微大幅度的动作就让我气喘吁吁。团队出游的大爷大妈们体力真是好,说说笑笑地,不是在拍照就是在喂海鸥,玩得不亦乐乎。在有“青海湖”三个字的巨石打卡点边,大爷大妈们为了抢先照相,挣着去占领石头,这边还在摆POSE,那边就冲上来占着地,不惜让他人入镜,且相机越推越近,恨不得连景都不要了只照人。我在旁边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一个戴专业口罩的大哥,一看就有水准,我提出请求后他也没推辞,速战速决,看准时机推了我一把,正好是大妈前脚刚走开没人的时候,咔咔两张照片,拍得真的非常标准的打卡照,我拿回手机礼节性地问他需不需要帮他拍一下,他想都没想赶紧说不用了,看来是对这种打卡照非常不感冒啦~

年轻的游客都去靠近岸边,已经被淹的湖滩处,踩着中间露出一点点石头的小路,寻找一种在湖中的感觉。我也忍不住跨大步跳过去,拍了好多“有感觉”的照片,脏脏乱乱的地方藏起来,把空灵的湖水碧空下的木屋和独树展现出来,是不是更有文艺范儿?
旁边有藏民祭湖白塔,一名红衣喇嘛守在那里,引导来往信徒参拜。这里也曾是丝绸之路青海道和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留下了很多动人的传说。导游在车上曾经和我们说过,当年为了宣传旅游,特意把“文成公主”和“仓央嘉措”两人的故事进行了演化。文成公主确实路过青海湖,但宝镜化湖肯定是传说;仓央嘉措也确是在青海湖失踪的, 但他并没有什么情史,故意把他写给佛陀的道歌翻译成情诗无非是为了吸引一票文艺青年罢了。

导游给我们举例,我们一般看到的仓央嘉措的诗是这样的:“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然而实际上,藏语直译是:“住在布达拉宫时,叫持明仓央嘉措。流浪在拉萨街头,叫浪子当桑汪波。” 什么雪域王、情郎都是译者自己的演绎,仓央嘉措的诗歌更多表达的是作为政治傀儡的痛苦和煎熬,是他蕴藏的佛性和深厚的宗教使命感。可惜人们往往喜欢被包装过的“明星”,而不愿去了解真实的历史。
参观时间充沛,10点多大家陆续回到大巴车上了,我抱起氧气罐一顿吸氧,引来大家侧目,我问坐在旁边的小伙子,他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全车只有我一个人高反么~大巴车继续向深山处挺进,导游贴心地给我们全车的男游客发了围巾,女游客发了红围巾,让我们照相用。中途去一个停车点吃了难以下咽的团餐,下一站茶卡盐湖,终于在四周延绵的山脉包围中出现了。

茶卡盐湖夹在祁连山和昆仑山之间,两山常年积雪,加上强烈的日照,映衬着四周一片白茫茫,展现着青藏高原特有的风光。《汉书·地理志》记载:“金城郡临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室、仙海、盐池”。仙海即今青海湖,盐池就是茶卡盐湖。历代以来周边民族都在此采盐,解放后这里成立了茶卡盐厂,实现了机械化开采。如今盐厂早已不仅仅是盐厂,而是摇身一变成了著名的网红打卡胜地——“天空之镜”。
导游买好票,就领着我们一群人去了小火车站,这里的火车轨距仅有60厘米,是目前存世较少的“寸轨”火车,是当年用来运输盐和采盐工人进出盐湖的,后茶卡盐湖使用大型采盐船后,用于生产的小火车就退出历史舞台了,后来景区开发时保留了小火车作为代步工具,既可以让游客节省体力,又是一种有特色的观光湖景的方式。

小火车开得极慢,坐满乘客后就发车,晃晃悠悠地从轨道上慢慢开着,旁边先是一大片芦苇地,然后逐步驶入盐池区域,左右两侧布满洁白盐粒的长堤偶尔有游客走过,右侧开始出现池水和通向池水中心的栈道,左侧则一直是荒芜的盐地。
开了30多分钟,小火车才停到尽头的站台——湖心区,如果步行估计近3-4公里路程。乘客们下车后,纷纷投入到拍照场景中,我拿着手机在大风中踌躇,有些不知道要拍些什么好。冬季的盐湖其实有一种苍凉的美感,如果忽视那一波波的游客,这里更像一个被遗弃的世界,特别尽头处残破的老铁轨与四周摇摇欲坠的电线杆,有一种时空末日废墟之美。

通往湖心拍照的地方设有木栈道和下湖的平台,游客可以步入湖中拍照,我本以为冬日冰冷的湖水会让游客望而却步,没想到还是有很多游人光脚穿着鞋套下水拍照,穿着鲜艳的阿姨们欢声笑语间就拍了无数张神采飞扬的美照;小清新女神们追求文艺效果,不找到有意境的镜头角度绝不轻易拍照;更有兴奋的少男少女干脆脱掉大衣,穿着短袖现场抖音起来......
导游提醒过想要拍出“天空之镜”感觉的打卡照需要一定的技术,我想了半天决定放弃了,比起红衣姑娘倒影在如镜的水面上,还是凋敝的盐厂氛围更吸引我。远离湖中人头攒动、一片喧嚣的地方,我一个人静静地沿着轨道往回走,看到吸引自己的画面就停下来拍张照,随心随意。

能在不适合拍照的初冬看到这么多游客,说明茶卡盐湖的名气真的很大,不得不承认这里“旅游+工业”跨界融合得非常好,铁轨一侧的栈道上,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立了一个“充电桩”,方便游客给手机充电,可以说非常贴心了。
我观察到每隔一段距离,其实都有负责看护的工作人员,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他们,他们穿着厚厚的深色棉服,有的沉默地在铁轨旁巡视,有的背靠着倾斜着的巨大遮阳伞,在呼啸的西风中闭眼休息。他们应该是原来盐厂的工人,在矿厂辛苦地生产工作中度过了青春,如今他们变成了旅游景点的看守者,自己眼中的矿产资源变成了游人争相拍照的美景,他们会不会感觉有些奇妙呢?

青海是一个很特殊的省份,地势多为高原和山地,气候环境恶劣,人口只有600多万,但它却拥有中国的聚宝盆——柴达木盆地。柴达木盆地被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等山脉环抱,内有丰富的石油、煤,以及多种金属矿藏,还有很多战略性关键矿产资源。因为国家将其定位为战略储备,所以青海的矿产开发是有规划的,并没有像山西内蒙这样的资源大省拥有较高的人均GDP,这里游牧的藏族、蒙古族以及经商的回族生活质量都受环境气候影响,还是有些艰苦的,所以国家给的扶贫和福利政策力度也非常大。
据导游介绍,在青海当老师,最低工资一万三起;孩子上学,从幼儿园到大学全部免费,不但免费还有加分,少数民族加30、高原牧民加60,如果加了这90分还考不上,还有本省最低的分数线托底。导游说她当时高考只考了200多分,照样上了兰州大学,不收学费还有一些补助。但即使这样,除了汉族,其他民族也不怎么读书,藏族会将家里最聪明的孩子送去寺庙出家,而这样的孩子,国家每个月还补助3000元.....还有很多我们想都想不到的各种优惠政策和补助,加之这里物价便宜,听导游说得我都快动心想来青海了,但后来生不如死的高反迅速让我清醒了。

走回到集合点大概用了2个多小时,一是中间时而停下去拍照,二是走得也很慢,可我还是越来越感到难受,心跳加速、头痛欲裂,我在心里鼓励自己坚持到大巴车去吸氧,可到了停车处,却怎么也找不到大巴,只好给导游打电话询问。刚挂下电话,我就难受得弯腰干呕,觉得周围微微的汽油味让我恶心得要把胃都吐出来,吐了两次却什么也没吐出来,眼眶里瞬间激出了眼泪。强忍着不适上了大巴车,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拿起救命的氧气罐就开始吸氧,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不来高原了!
在大自然的残酷面前,什么福利待遇都比不上身体健康,在这种不宜居的地方是没有轻松生活的。返回西宁的路上,我昏昏欲睡了一个多小时头痛才有所缓解,此时窗外已经是晚霞漫天了。这是一次漫长的回程,开了几乎五个小时,途中穿过二十多个隧道,但司机师傅开得一直很稳,没有一丝急躁,所以最后导游请我们给她和司机师傅好评的时候,我也非常痛快的写了评语。

查看手机地图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大巴其实行驶在世界海拔最高的青藏公路上。当年为修建这条通藏的“生命线”,很多年轻的战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今天我们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车上,与昆仑山脉平行而驶时,真要感谢那些为此付出的人们。在我心中,他们也是有崇高信仰的人,才会让高原盘曲出“天路”。想起白天看到的昆仑山下,那一排排巨大的风力发电机高高耸立的壮观景象,作为游人,最震撼我的不是这里风光,而是国家崛起在这里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