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

于秋天时回到了故乡。
国庆节的早上七点,坐上了回家的高铁,列车到达省城的车站时,还不到下午三点钟,再换乘回家乡的城际列车,到小城的火车站,坐上回家的最后一辆大巴车时,已经六点多了,车子慢悠悠的穿过熟悉的街道,驶出城市的边缘,路两旁开始出现久违的田野,天边坠着一两片金黄色的云。半路上车子在一个加气站停了下来,我们下了车,等待司机给车子加气,加气站旁边是另一条去往县城的公路,以前上学时每次都坐车从这里经过,路边是成片的玉米田。车子重新出发,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到我将要下车时,四周已经全黑了。

照例是父亲来接我,下车后通往村庄的小路上没有一点亮光,路旁散落着一些被丢弃的玉米叶,远处田野里传来机器耕作的声音,这条曾经走了无数次的路,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的深远悠长,我拖着行李箱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会儿,远处一点渺小微弱的亮光,慢慢的向我移动过来。来到我身前,父亲把电瓶车掉了个头,我跨上后座,车子驶往回家的方向。和父亲聊了几句家常,旁边的田野里出现一台轰隆作响的车子,是连夜打玉米杆的“旋耕机”。玉米掰回家后后剩下来的杆径,要用专门的机器打碎,以便能够顺利播种小麦。这车子工作时尘土飞扬,远处的另一个有车子声音来源的方向上,田野里贴着地面的上方涌起了一片朦胧的尘土云。玉米杆径打碎后均匀的撒在土地上,慢慢的腐烂化为养分,滋润着这片土地。

回到家时,妹妹正在厨房炒菜,母亲刚忙完白天剩余的一点活计,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堆满了一排排已经装袋的玉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装的散放在一旁,已经都剥掉了皮,露出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棒。今年来我们这儿收割玉米的车子比较少,前一天母亲和妹妹回来时,父亲正一个人在田里自己掰玉米,这在以前没有“玉米收割机”的时候是很正常的事,但因为比较费时,白天钻进比人还高的玉米田里又闷又热,加之裸露的胳膊和脸颊总是会被锋利的玉米叶边缘割破,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以至于在不知什么开始出现的可以收割玉米的大型机器后,人们便逐渐的雇佣机器来收,省却了很多麻烦。妹妹告诉我,昨天她和母亲赶到田里时,父亲已经快把一块地掰完了,她全副武装的穿了长袖的衣服,戴着帽子口罩,还是被玉米叶在手腕处滑了几道浅浅的印子。这印子出现后又疼又痒,加之玉米田里密不透风,实在是一件艰苦的工作。

十月的夜晚变得清凉舒爽。空气中透着北方独特的干燥,这土地上特有的气息,伴随着夜晚各种生灵的虫鸣螽跃,在这奇妙的夜里汇聚成一篇动人的篇章。我躺在家里宽大的床上,关了灯,四周陷入深邃的黑暗,慢慢的可以看到窗外的朦胧亮光,不知是月光还是星星反射的光芒。
第二天的下午,妹妹提议去小姨家看看,顺便去摘她家院子里的石榴,小姨家今年盖新屋,年初的时候开始动工,现在已经基本落成,我们骑了车子,沿着省道一直往东,中间路过去往姥姥家村子的路口,姐姐(堂姐)家的村子,小姑家的村子。前面穿过一条高速公路横跨过后的隧道桥,远处北方田野里一座白墙红顶的小楼,那是我的初中母校新盖的一座教学楼。小姨家的村子离镇上只有两、三分钟的车程,我们先到镇上买了点东西,然后走小路去小姨家。小姨家的新屋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里面的房间是按城市里的套房格局建造的,这在农村也算新颖。窗户和玻璃都已装好,房间里还没粉墙,小姨一家暂时住在新屋一楼西边的屋子里,见到小姨时,感觉她晒黑了许多,小姨也感慨我很久没有来她家了,之前每次见到都是过年去姥姥家时,我们还聊到小时候,她还未出嫁时带我玩的事,她都还记得。
告别小姨后,我们出发沿原路回去,到了去往初中学校的路口,临时起意决定去学校看看,我们从省道上骑了下去,沿着这新修的平整马路走着,以前上学时这条路坑坑洼洼,路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修高速公路挖出来的深坑,如今这些都早已变了样,深坑还在,只是底部已经几乎快要被泥土填满,再也没有小时候望见的那么深了。


学校大门前的几排平房似乎还是老样子,门牌也几乎没有变,此时因为都放了假,大门紧锁,我们不得进去,只能透过门上铁栅栏间的孔洞往里看,以前是试验田的空地,如今落成了一座敦实的三层小楼,门里尽头处的国旗下,花坛前的雷锋像还在,小时候觉得偌大的一个校园,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小了许多。看了一会准备回去,路过学校围墙的拐角处,我停了下来,站上一座小桥边砖砌的护栏上往里面看,墙后是学校的操场,记忆中的景象都已不在,场地上一个新的足球场。草地上翠绿葱葱,已不再是当年杂草丛生的一片景象了。
四号的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下雨,父亲着急把屋后的一亩田先犁出来,因为怕很晚才能等到旋地的车子来,于是在将要下雨的前一天,父亲和母亲去这块田里割玉米杆子,中午我和妹妹从市里回来时,他们已经割好了大半,吃完午饭大家又都去到田里,玉米棒早已掰回家里,只剩下枯黄叶子的玉米杆,一个个伫立在大地上,拿镰刀从根部割断,割倒后放在一堆,然后再抱到屋后的围墙下,玉米被割断后会流出甜甜的汁液,小时候经常拿来当甘蔗吃,那时我们会从拉回家准备当柴烧的玉米杆堆里找出比较甜的来,如今再拿一截往嘴里嚼,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时的那种甜味,大概是长大后吃惯了各种真正的甜食,亦或是现今的玉米品种再没有那么甜了。
玉米杆全部清理出后便准备开始犁地,家里的拖拉机已经很久没启动,第一次发动需要我和父亲两个人合力才能打着,后面再挂上铁制的犁耙,父亲把车开到田里准备下犁。自己犁地绝对是个技术活,因为要控制犁的深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不断调节连接带上的螺丝,而这螺丝年久生锈,几乎都已很难转动。
拖拉机拉着犁耙在地里耕耘着,泥土被从底部翻出,露出下面深褐色的土壤,散发出新鲜泥土特有的气息。清凉干燥的风吹起玉米叶子在地面上乱舞,远方天际上一片片洁白的云彩,映衬在湛蓝的高空里连接到头顶的这一片天空,田边隔了马路的另一端是今年新盖的塑料大棚,里面的瓜果早已卖出,如今也正被人清理准备重新种满果菜。白色的大棚跟云朵相衬,在这辽阔的大地上绘制出一幅动人的画卷。
在这清凉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