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 4
1-1
没想到，一晃四年过去了，我喃喃道，可是小公主好像没怎么长大嘛。
没有啊，才半年而已，小公主说。
那怎么？我讶异了，你的哥哥们就回来了？
公主也是莫名了，你不是让王后解了咒语嘛。
没想到，那个风骚的女人倒是言而有信，倒没白疼她，我不禁哑然。
带我去见你的哥哥们吧，我道。
公主和公主边走边聊，把我远远甩在后面，奇怪，老太太哪里去了？
是些漂亮的男孩子，都在砍伐树木呢。
小公主跑上前去，和他们说着话，我慢慢跟了上来。
他们看我的眼光有些尴尬。
算了，都是一家人了，既往不咎，我大度的说，不过呢，我一把搂过长公主在怀里，可别打你嫂子主意，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哟。
男孩子们的神情多少释然了些，原来他们在张罗着造房子的木材，毕竟，六个大小伙子。
回去时，总算看见老太太了。
1-2
妈妈好，我腆着脸说，公主一头扑在她怀里。
好，好，老太太没心思和我说话，老泪纵横的抱着女孩。
那么，山里怎么样？我有话没话的跟他们聊。
男孩子相互看了看，估计没想好怎么和我说，见他们不答话，我只好自己打圆场，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小公主倒是雀跃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变聪明了点。
老太太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说吧，怎么做到的？
既然大家都在听，我少不得添油加醋的说起来。
那么，老太太打断我，你给了她什么？
我支吾了起来。
原来你真的，老太太目光凝重。
要不然怎么办？我辩解道，我都走回来了，也没见她跟出来。
老人一声长叹。
反正我愿意，我低声道，忽然想起一事，我说，各位小哥哥，你们几时回来的？
半个月前吧，这不房子还没造好呢。
原来是这样。
1-3
长公主想家了。
那么蠢的爹妈，亏你还想着再见他们，我嘲笑她。
长公主很生气，气得面红耳赤。
我也想回家，哥哥们也想。
我差点没被自己噎死。
喂，你，死一次还不够啊，连她，也死在那女人手里。
你不是和她？小公主嘟囔道。
这都他妈的哪跟哪，我心里说，那可是出轨啊，居然指望这个。
王后以为你死了，我淡淡道，要是再看见你们，对不起，我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男孩子们怒气冲冲，我们一定要回去，大不了杀了她。
一群蠢货，我想。
老太太，你怎么看。
我老了，最近好像，连力气也变小了，魔法也没了，哎，管不了你们小辈的事咯。
果然老奸巨猾，我大为佩服，可是她魔法怎么没了，莫不是太老了？
脑子转得飞快，好吧，先回长公主那里，完事后，去你们那里打探打探，我道。
老太太，一起去吧，我道，做妈妈的，怎么可以缺席？
1-4
一路风光旖旎。
小公主把我拉到一边，我要问你个事，她的表情非常严肃。
哦，问吧，古古怪怪的。
那个，你问我那个干什么？
想要你呗，我想也没想。
问完了，晚上你去她那里了，她指了指前面。
这个嘛，我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吃醋的嘛。
吃醋是什么意思？
这都绕到哪里去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她，我和她好，之前还跟王后有过那么一回，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通常嘛，哪个女人愿意男人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那个就叫吃醋。
小公主好像有点明白了，可是，我明明没什么，你问过我，怎么又去她那里了？
嗯，你好好看看她，看出来了吗？
小公主看了半天，摇摇头。
她比你大，年纪比你大，长的比你大，连屁股也比你大。
小公主涨红了脸，所以你就去找她啦。
我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哟，总算知道吃醋啦，其实呢，我在做数学题。
女孩不说话，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哎，你太小了，万一跟我有了，估计你也生不下来的，所以呢？
你瞧不起人，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真是不可理喻，生孩子会死人的！我恶狠狠道。
1-5
国王等人哭作一团。
我们只好傻站着，好等他们哭够了。
去，把两位公主，她们全家人，接回来，说公主回来了，国王总算清醒了点。
闲庭信步。
老太太，不如你就在皇宫里住下吧，享享清福，我道，我开口，保准他们答应。
老巫婆摇摇头，小子，算你有孝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喜欢住在山里。
王后拉着公主问长问短，问完了自家公主，又去问别家的。
我倒真怕那孩子口没遮掩的。
王子们神气得很，我看国王就看的眼馋。
国王王后总算来找我说话了。
自己人不用谢，我大大咧咧道，我们，很要好的。
估计王后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王后说，你们就住下吧，国王和我商量过了，我们没有儿子，将来的国王，总是由你继承。
我连忙摇头，不行的不行的，我做不来的。
你怕等不及吗？王后错愕道，那今天就传给你好了，你说好不好？她朝国王妩媚一笑。
好，好，国王连连点头。
我心下大是鄙夷，我稀罕吗？套死在那个位置上？
那个，我支吾道，我想和她说说话。
我拉过公主，刚想说话，她的姐姐们回来了。
1-6
一对璧人，又一对，我满口称赞，哎哟哟，连宝宝都有啦！
以我色迷迷的眼光来看，姐姐们都不赖，可惜名花有主了，王子也着实有些英气。
她们把公主从我手里抢走了，又哭又笑的，真是。
我只好拉着小公主东游西荡，给她头上插上鲜花。
那个，刚才，你想说什么？长公主回来了。
你爸妈想要我们留下呢，我道。
那不好吗？女孩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脸像盛放的花朵。
我觉得心有不忍，好是好，我说，可是，我习惯了四海为家，呆不住的。
女孩脸色明显黯淡了许多，那可怎么办呢？她犯难道。
不如你先住下吧，我说，过阵子想我了，我来接你。
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小公主说。
我使劲捏着她的手，她总算住口了。
女孩还在犹豫，她这样子，我倒莫名感动起来。
好吧，她说，你们结束以后，回来接我吧。
我觉得既扫兴又宽慰。
1-7
国王盛情招待，我们好歹住了三天。
那个，以后再说吧，王后还不死心，你想她了，就来，肯留下，再好不过。
我当然会来，我说，心想那是我的女孩不是，回头来了，还是要把她拐走的。
我怀抱着公主，恋恋不舍。
唉，公主悠悠叹了一声。
月光，流过她金色的长发，女孩像花儿一样美好。
生气啦？我道，不过呢，你仔细想想，做国王王后，管着那么大的地方，琐事不说，打仗啦，灾害啦，阴谋算计啦，麻烦说来就来，谁还快乐得起来？
就你心里，全是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女孩不满道。
好啦好啦，顶多半个月，我就回来接你了，再说了，既然相认了，这里不是想来就来的，你就别多想了，我吻她的额头，眼睛，吻她的嘴，忽然道，不如，再来一次？
女孩在城墙上向我们招手。
1-8
好可惜，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去！
可惜什么，我道，她在身边，就显不出你漂亮了。
女孩嘴噘得老高，完全不通事务。
此番出行，我们倒是轻松了，香车宝马，老太太独享一辆马车。
低调，低调，我一再恳求，也没能低调起来。
边看沿途风景，边回想她的两个姐姐，还是蛮有味道的。
时间过得飞快，和小公主好了还没几回，我们就到了。
四下打听，居然得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王后失踪了。
太好了，小公主欢呼雀跃，众人快马加鞭。
哎，我悠悠抬了口气。
咦，你叹气做什么？小公主问。
小孩子，不懂的，我道，心里想着王后的软玉温香，好想跟她再来一次。
那不是好事嘛，公主道。
那不没法替你报仇了嘛，我假惺惺的说。
1-9
国王是个和蔼的中年男子，一下子看到儿女们都回来了，激动得几乎瘫痪了。
那个，王后，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我问道。
没了最好，国王恨恨的说，免得我动手。
我心想你凭什么和她动手，想动手不是早就可以了，上次连女儿的尸首都给你送来了。
我们是老相识了，国王也不见外，说吧，救了我女儿两次，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
哦，那把国王的位置让给我怎么样？
小公主像不认识我似的看着我。
国王呆了半晌，说到，好吧，我老了，本来就该退了，可是刚看到几个儿子，私心里想着把皇位传给他们，你对我们有大恩大德，既然你说了，就这么办。
果然没看错，我大是欣喜，连忙道，国王言重了，我只是开开玩笑，有这么出色的公子哥，哪有把皇位外传的道理，能和您美丽善良的女儿在一起，夫复何求啊。
小公主到了家，就没离开的意思，她苦苦求我。
老太太冷眼旁观，估计在等着看我笑话吧。
我哪里不知道这样其实对她最好，她还是孩子啊，难道天天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可是我真舍不得就这么放手了，然而，人生，不是一再的离别又是什么。
老太太，我道，你就别走了，住下吧，好歹陪着公主。
老太太满脸古怪看着我。
我吻着小公主，长久的吻她，小公主被我弄得很莫名。
你留下吧，我说，这里才是你的家，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小公主放声大哭。
傻瓜，我不是要把你姐姐接出来嘛，我搂着她说，我们会来看你的。
你别走，要不然，要不然...
我知道她说不出来，孩子回了家，又哪里舍得再离家，我笑道，傻瓜，你别多想了，以后呢，说不定看中了哪个国王，你还要做王后呢，你可千万别当我什么好人，当初见到你，我可就没安什么好心，就想着和你那个呢，这不，连你那个后妈，我还跟她有过一腿。
小公主还在迟疑。
走了，我道，放开她飞奔而出，再磨磨唧唧的，估计我真的会留下来。
1-10
我狂奔了很远，感觉自己在跑马拉松，停下时，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微寒的早春，没有天鹅，没有蝉鸣，池塘生春草，圆柳变鸣禽，时序轮替而已。
蓦然，发觉嘴角有略略的咸苦，我居然哭了。
原来，一直以来，我刻骨的爱着的，是这个女孩，她既非国色天姿，也谈不上聪慧过人，连我和别的女人好了，她竟也傻傻的连吃醋都不会，估计我走了以后，她也会很快将我淡忘，进入另一段全然不同的人生。
我这是何苦！
我在山中走了很久，很久很久，风凉刺骨，天色昏黑，我这是要去哪儿？
良久，我才想起来，调头换了一个方向。
在山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女孩子，我说过会去接她。
1-11
谁也不准入内！
国王有令，一律不见！
擅闯者，杀无赦！
什么情况，这是？
我郁闷得很，不想跟谁啰嗦，便悻悻然离开了。
夜凉如水，月色如银，我轻轻滑过一道道屋脊，直至看见了她。
女孩像一尊雕塑，天使之像，沐浴在月光下，她金色的长发转为银亮，目光有如星光，照射远方，我看着她，她雪白的肌肤比身上的白色衣裙更白，赤足踩在草地上。
想什么呢？光着脚，不冷吗？
女孩转头看我，她的目光如秋水，渐渐生起波澜，最后，一滴泪水从中滑落。
我伸手接住，傻瓜，那可是珍珠哟，可别浪费了。
那不是珍珠，是真正的眼泪，在我手心里，湿湿的。
我轻轻抱住了她。
我想你，我说，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不能失去你。
1-12
如我所料，那样的父母，既然能在孩子年幼时任性抛弃她，如何就不能在女儿长成后强制安排她的未来，什么将来的国王，什么早去早回，全是狗屁。
走吧，我说。
我们的计划并不成功。
溜到一半，就被发现了，我拉着她狂奔。
女孩赤裸的双足割破了，鲜血长流，我抱起她，脚下可没停。
抱紧我，我说，上气不接下气。
我终于跑了出来，皇宫已远，城市已远，可是追兵并不远。
我跑不动了。
水，静静流着，这河水，想必流经那城市，养活了无数生命与家庭，包括这汹涌的追兵，人，马匹，还有正悠悠驶来的王驾马车里的国王和王后。
我把女孩放了下来，月光和火把，把我们的影子投到水里，像形影相吊的两个鬼影。
傻瓜，我们逃不掉了，我说。
女孩不说话，我牵住她的手，注视着马车停下来，国王和王后，走了下来。
回来吧，国王说。
跟我们回家吧，王后说。
女孩只是默默摇头。
算了，再谈一次吧。
我们的交谈没有结果，想必国王和王后深思熟虑过了，我，早已不在他们的计划内了。
怎么说？我微笑着望向女孩。
随便你，女孩道，连死都死过了。
这话正合我意。
我抓牢她的手，我们纵身跃下。
河水，是如此清凉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