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奥登诗集,1919-1946
让历史论断我,Let History Judge me
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做了, 公司清单列了, 计算方法来回改,把田地 也都分配好了, 救时的命令我们都下达了, 应对着当前局面: 不出所料,大部分人都顺从, 嘀咕声当然也有; 那些运用谩骂的古老权力 的人,尤其要注意: 有些举动甚至在抬头,不过 都是些毛头小子。 纵使我们赢不了,生计 照样不成问题, 因此没人心忧,真心忧 这世上不曾有。 教我们有这想法的是常识: 别找什么借口, 尽管会有许多人,挥着新近 的研究发现,在 不鲜见的恐怖中找出缘由; 还有更机灵的, 一切才刚开始,就能指出 犯错的可能性。 至于我们,至少还有尊严 要留住不放手, 还有讲理的机会可把握 保住才干到最后。
原文,全集P34-35 已有翻译,马鸣谦,P12-13 查良铮,https://www.douban.com/note/544673031/
战时十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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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太迟缓,太庸常,太沉重,故而 他发明出无忧无虑的阔步,倒也不赖。 凭着纵马挥剑,赢得女孩儿们的青睐, 他是个无往不利的好汉,慷慨又勇敢 年轻人跟随他,寻得了解放 受他统领,离开自己的母亲 辗转四方,磨砺出一身才具 围着营火,听他讲兄弟之义 待其始作终于无成 变得破落,皤腹,无望 开始酗酒,以振杀人的性气 或就任公职而贪渎 训诫子孙,法律,秩序 而整个心,都在痛恨着生活
探询 Qu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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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给他们探寻必然 的童年,彼时便被告知 必然的本质之为同一 无论由谁,怎样去寻找 城市,哦,就没有这般信念 只管迎人,都当他独来独往 必然的本质,这,好比悲伤 仅与个体一一对应 还多多给予,每人都找到 某种诱惑,宜于受它掌控 而定心,便掌握做无名之辈 的全部技巧,喷泉边围坐 日头下,晒才下肚的午饭 闲看进城的乡下孩子,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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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诗集,1947-1971
1、转机,In Transit
在两份恐惧交织之地被放出来,这地方, 由作战参谋和工程师一起选中, 在潮湿的土地中间,正对着粗狂的大海, 不管凯撒还是笛卡尔的怀疑,都不曾 把它侵扰,我站在这儿,疲怠昏沉,深吸一口 满是泥土和草味儿,满是苦辛和男人味儿的新鲜空气: 也没多久,就有管事的朋友到身边 笑着领我们进屋;我们一个接一个跟着,
听从他语调迷人又专断,专为那些 神经虚弱的家伙和信他不着的童稚准备, 那种人会被片水塘引诱,会从盲流儿那学来 叫人恶心的花招。透过现代化玻璃窗, 观赏不准我攀爬的石灰岩山冈,还有对我 来说来得怪早的夕照里,朵朵珍珠色的云彩: 没准有个少年盯回来,野心勃勃, 梦想着别的地方,和我们有神眷顾的自由。 有些地方,有我们的确实存在,可亲的空间 有我们的作为和面孔,有风景我们铭记为不变, 因为在那里我们改变,有店铺都有名字, 有犬吠在暗处,冲着生人的脚步, 庄稼成熟,牛羊肥壮, 在神祇仁惠的荫下 受慈爱的沾溉,神祇也倾听它们的吁请 在天上为其地其情声辩。 而有些地方,对每个人都特别,它的前线 分割过去未来,抵达又穿越,也不加警示: 那桥上,有衰老的毁灭者领受最后的敬礼, 他背后,是所有敌手都俯伏,笼子里, 或死掉,他身前,是一片狂怒之野;那窄径上, 有年青的创造者活过童年阴郁,洋溢着热情, 被稚气的狂喜收服,他头上,是野蛮的哥特尖顶, 他脚下,是意大利的阳光,意大利的肉体。 但在这儿我们哪也不在,与白昼无干 与怀恨或欢喜的大地之母无关;我们驻留 这儿却了不留痕,彼此相忘 虽曾在这围栏里向猜度敞开 却不曾相识,凶狠的生灵 在他们追猎的路上,现在也老实得很 被告知等待,时不时受一个声音控制 某些魂灵被叫到门前集合 那声音又叫我登机,没多久我们 浮游于着魔的拥挤的地表之上,下面那世界 目的和自然过程被春天激发 错误和坟墓绿色地生长,采石场的奴隶 听见脱枻的鸟唱歌,违逆着意愿 又一次意欲生活,污迹斑斑的城市 在不识字的圣徒祈祷声中得到饶恕,而 古老的仇怨也随着河流解冻重启。
马、蔡,p3;collected poems, edited by Edward Mendelson, p539 。翻译如演奏乐谱。
2、石灰岩赞,In Praise of Limestone
要说它造就了一片风景,叫我们这些 没常性的人常常怀恋,泰半是 它溶于水的缘故。且看这些圆润的山坡 披着百里香的香气,而地表下, 是岩穴与水道的隐秘系统;听泉眼 四处咕噜噜地喷涌,每一个都为 它的鱼儿倾注专供的池塘,切凿出 它自己的小小峡谷,有崖壁 供蝴蝶蜥蜴游乐;且细探这一片 周径不长,地方有限: 但哪还能比它更像母亲,更适合做 她孩子的背景?那浮浪的男子闲倚在 阳光下的岩石上,了然于心 正为他那些毛病他被爱着。还有谁的工作 只为延拓他的魅惑?从风化了的露出岩层 到山顶的教堂,从流出地面的暗河 到耀眼的喷泉,从原野到整饬的葡萄园, 只要小巧的几步如孩子想要 比他兄弟更多的关注,或撩逗 或捉弄,总能轻易满足。
全集,pp.540;马、蔡,P5
Memorial of the City
一如以观,灵魂受造与肉身相缠,一如以观上帝之城自无始起便托付与灵魂。
1
乌鸦的眼睛睁着,相机的镜头打开 不看我们,朝向荷马的世界。自始至终 他们颂扬大地,她一直是 诸神与人类的母亲;纵然察觉 也只是顺便:神居正,人死亡, 以他们渺小的方式各有所感,而她 什么都不管,谁也不关心。 她独自,庄严地在那。 乌鸦在火葬场烟囱上 相机穿梭于炮火间 记录不给时间留空的空间。 右边有村庄焚烧,左边有市镇 士兵在那扫射,镇长在那痛哭 在那俘虏被押走,而在远方那 油轮沉进无情的大海。 事情就这样发生;永远永远 李花落到死者上,瀑布轰鸣,压住 挨鞭子的人哀嚎恋人们哀叹 而坚锐的闪光还在把无意义的瞬间 插进恒在的实情—— 信使吹着口哨带着它消失进一条狭谷: 有人享受荣光,有人忍受耻辱; 他或许,她必须。没人该受责备。 乌鸦冷静的眼,相机清晰的镜头 看似尽其所知的诚实,实则在撒谎。 生之罪与时间无干。便是此刻,此夜 身处维吉尔身后之城的废墟间 此地我们的过去是坟茔乱葬,而铁丝网直往前延伸进 我们的未来直到视野之外, 我们哀悼不照希腊的样子:埋葬死者时 无知于身所遭受的根由我们知道, 我们哀痛与遗弃无干,我们哀怜 也不为自己或我们的城市; 不管探照灯逮到了谁,不管扩音器吼了什么, 我们都不心死。
题记中“诺维奇的朱利安”的原文及语境:
in the self-same point that our Soul is made sensual, in the self-same point is the City of God ordained to Him from without beginning .
下半句的Him似指Soul。
https://biblehub.com/library/julian/revelations_of_divine_love/chapter_lv_christ_is_our.htm 附:阿基琉斯之盾(日译,壶斋散人), https://poetry.hix05.com/Auden/auden21.achilles.html
真理史,history of truth
从前,有是就有信, 真理在可信之物中最可信, 比蝠翼狮、鱼尾犬或鹰头鱼 更先,更常, 肉身因死亡而可疑,与它最不相近。 先人奋力建设一个世界,式瞻永恒 就以真理为仪型, 那些陶器、传奇,那些拱廊、歌咏, 是真是假全不打紧: 真理就在那儿,向来为真。 如今,真理换算成千瓦, 好用得像纸盘子,到头来 我们当它做芒刺: 那些假冒任谁都能戳穿, 没人会信的非,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