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给你生孩子”，从青年才俊到癌症患者，女友竟没被吓跑...
何斌 37岁
2015年，查出神经鞘瘤
主播/ 北辰后期/ 北辰
插画师：Kuangfen
兔兔暖心窝，记录癌友真实故事，癌友抱团取暖地。
本文由癌属 何斌 口述，兔兔记录成稿
糟糕的不是疾病带给身体的伤害，
而是不可平复的坏情绪带来的灾难。
01
那时手里大把的青春都是筹码
而现在筹码所剩无几了
33岁那年，我有一份看上去不错的工作。从助理做起，摸爬滚打近十年，终于做到了广告圈小有名气的创意总监。而且，正在进行着一段热恋，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如胶似漆很有小夫妻的感觉。大家都很羡慕我，说：“人生得意时，说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2015年的五一小长假过后，我的背部开始了疼痛，一开始以为工作强度太大引起的不舒服，朋友们还笑话我，说：“33岁的人了，别像着23岁刚入社会那么拼命的干。夜生活也要节制一些。”我听完，又好气又好笑的不予理会。2015年的广告业还是非常兴隆的，基本都是客人找上门来谈合作，所以工作忙，一直到10月份，终于忍受不了，我才抽空去了趟医院。找了医院的熟人，叫来了骨科医生和神经内科医生，各种询问敲打捏碰都无法判断出具体问题。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找熟人的好处不必说，一路绿灯快速拿到结果。医生看了结果嘀咕了半天，然后一脸凝重的跟我说：“基本确定为恶性神经鞘瘤，有50%的生存率。”在我的认知中，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瘤。搜索大脑中对于这种病的信息，显然用光了能量，接下来大脑处于放空的状态，完全听不进周围的任何声音，包括医生喋喋不休的讲解，只记得医生要我尽快入院先放疗化疗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手术。
穿过医院一楼大厅，上午进来时的轻松愉悦，到现在完全没有了踪迹，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感觉天都没有之前亮了。出了门，我也不知道去哪，于是我就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那一刻癌症带给我的并不悲伤，一点也不！因为还来不及反应！
路过一间网吧，我走了进去。
心想，上一次来网吧，还是大学毕业那会儿，这一晃都十年了。
那时手里大把的青春都是筹码，而现在筹码所剩无几了。
我在网络中搜遍了“神经鞘瘤”相关的信息。12小时前，这四个字我从未听过；12小时后，我却成为了病友中的一员。网页上翻来覆去的讲的都是抄来抄去的内容，要不就是向你介绍什么什么医院好。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我，真的无意受到这些没有营养的信息冲击。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给我最亲的人，妈妈显然不行，年纪大又比较悲观，再加上爸爸已经离去多年，她无法再承受即将失去儿子的消息。所以我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给女友。
02
妈，我得了癌症
敲响了女友的家门，女友看见是我，用带有责备的话问：“你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所有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听见有人跟我说话，还很关心我的行迹，我倒是苦涩的笑了。我让女友坐在我身边，好好的坐着，当我说完，女友搂住了我的肩膀，安慰我。我缓缓地推开了她，说：“我不想你有什么压力，我们毕竟还不是真正的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所以这个时候你可以离开我的。”女友说：“你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用什么方式告诉妈妈，让我很头疼。女友说：“这么大的打击，妈妈也会很不安心的，也会立刻来找你的。还不如邀请她来家里，然后当面告诉她。”
早些年父亲去世后，妈妈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不肯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说一来舍不得那些记忆，二来怕影响我谈恋爱。这次我约她吃饭，晚上她来到我家，看到我和女友准备了略显丰盛的饭菜，还以为我们好事将近了，所以一个劲的说着结婚的事情应该要早做准备，有些礼数不能怠慢之类的。我打断了她，说“妈，我得了癌症。”
妈妈的话匣子就断崖式的收住了，脸上的表情也由之前的喜悦，急转直下变成了忧伤呼之欲出。有几分钟，我们都沉默不语，都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妈妈先打破了沉默，说：“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回答说：“昨天。”妈妈突然暴躁的站了起来，指着我说：“昨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告诉我。”还没有等我解释，妈妈就冲进厨房，打开我的橱柜翻出我的茶叶，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绿茶叶。我说：“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妈妈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电视上说的，多喝绿茶能防癌。”我说：“可我已经得了，还要怎么防。”妈妈急得垫着脚尖说：“都叫你平时注意身体注意身体，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得了了，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爸爸。”
陪伴这一夜的不仅仅是伤心难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决定。
那就是，明天就入院进一步检查，接受治疗的安排。
03
“这么年轻就得了癌症，真可惜”
入院前，我去了一趟公司，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
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之前有跟老板说明情况请假，所以当我走进公司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很多同事投来了同情与惋惜的眼光。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直接上来问东问西，说什么有个亲戚也得了癌症，好多年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所以不用担心；谁谁家有个药方很好用，回头给我带过去；更多的是让我不要怕。说真的，我很烦这些，虽然他们主观上是为了安慰我。我当时就想早点离开那里，因为所有人的问候都仿佛变成了一座山，慢慢的向我压过来，我快受不了！
当我穿上病号服，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床头上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
接下来几天，按部就班的按照护士的指示，去做各种检查。有时候想想，她们真像是我人生游戏中的NPC（游戏中给任务线索的角色），对我人生没有实质作用，但却指引着我生命的方向。
放疗结束后效果不错，所以紧接着进行化疗。
第一次化疗，在那间病房里，我最年轻，在场的病人和家属都透露出“这么年轻就得了癌症，真可惜”的惋惜情绪。我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后，索性不看了，闭上眼躺下了。药水滴的很慢，是我滴过得最慢的药水，我不知道这些药水滴进我的身体以后，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只是想了一个开头，就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04
“我还想做你的新娘，给你生孩子”
有了第一次化疗的“经验”后，第二次我没让妈妈陪，只是让女友开车送我到了医院后，一个人上楼做化疗。随后她再开车来接我回去。第二次化疗的副作用非常明显，胃里翻江倒海般，我时常冲进厕所，抱着马桶一阵狂呕，感觉胆汁都要被吐干了。头发也开始无规律的往下落，我受不了眼前自己的样子，甚至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于是我买了一把电推子，把头上又油又稀的头发，全部推掉。
身体的变化引起了心态的变化，我脾气变暴躁，一点不顺心就会发脾气，因为一些小事而非常情绪化。第三次化疗完是在下着雨的寒冬午后进行，结束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直到护士拔针我还没有看到女友来医院接我。当时我心态扭曲到不顾自己身体状况，心想着用自己的感冒发烧来“惩罚”女友，于是我径直走出了医院，让自己暴露在寒风冷雨的环境下，坐在公交站台的凳子上等着。我甚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女友的电话，电话一接通，我没顾对方说什么，我就劈头盖脸的责备说：“我现在就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等着，反正都是要走的人了，冻感冒了走的更快一点，你们就不用麻烦啦。”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也就是过了几分钟，女友开着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女友下车来扶我，我把手一甩，狠狠的说：“还没到那一步。”说完我就拉开了副驾的门，坐了进去。女友了解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想听解释，只是不停的跟我说抱歉来晚了。回到家里，女友帮我安顿好了之后，给我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说：“亲爱的，今天因为下雨又有交通事故，所以大堵车。我害怕跟你解释，因为我知道多说一个字，都会引起你的愤怒。你不能生气，这样对你的病不好。你知道吗？自从病了，不但你的样貌变了，你的内心也变成了一个焦虑，敏感，狂躁的，我不认识的你。我知道这样的你不是真实的你，只是短暂的被癌症占据了你的心。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没关系的，积极面对，听医生的话，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的。我还想做你的新娘，给你生孩子。”
当我读完这条信息，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我痛恨这个病，我也在痛恨我自己不能好好的体谅家人为我的付出。我只想这样的日子快点过去，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05
"有什么话，等手术以后再说吧"
第三次化疗后的复查，医生说，可以准备手术了。
手术那天，妈妈，女友，还有我的几个好友在医院陪着我。
麻醉师来接我的时候，妈妈还不让，总说还有几句话没说完。麻醉师乐了，说：“有什么话，等手术以后再说吧。”
手术做了将近6个小时，后来听好友说，整个手术过程妈妈和女友坐立不安，即使医生谈话室那扇小窗户什么都看不到，她们也时不时走过去看一看。甚至看到手术过了那么久人还没出来，瞎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当我终于被推出手术室，家人立刻拉住医生问情况，医生说：“因为清扫了更多的部分和组织，所以手术时间花了更长的时间，病人的恢复也要慢一些。不过，总之手术很成功！”大家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听着医生说的每一字，当听到最后一句，手术很成功的时候，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06
我想大笑可又怕伤口会牵扯着疼，
但那一刻真的很开心
恢复真的花了蛮长时间，几乎这大半年的时候，都用在了各种康复上了。怕我闷，女友特意送了一只拉布拉多犬给我，当她上班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让这只小母狗可以陪着我。我开玩笑说：“我又不是瞎了，为什么要送这种狗给我。”女友说：“这种狗是因为智商高才被用在各种地方，我是怕你动了手术变笨了，所以请它来帮你的。”我想大笑可又怕伤口会牵扯着疼，但那一刻真的很开心。
到现在，4年过去了。我每半年复查一次，身体各方面都恢复正常，我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我现在也不敢把自己逼的太紧，养生茶也开始喝起来，养生操也开始做起来了。
每天早晚各一次遛狗的习惯，雷打不动。
所以你会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
看见我陪着女友，不，应该叫做老婆，一起遛狗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