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占山的穿搭风与喜剧精神

今天是九一八，台湾蓝绿都不提这个，这无所谓，他们无感，或也久远。大陆的媒体可能会提？我不知道，应该会吧。豆瓣的文青，或是精日的人不会想提这个，提了岂不就是认同慷慨激昂的五毛。我尻尻号称本物尻尻，我有我独立的认知，不会去管什么恨国派与护国派。所以呢，尻尻就来谈一段九一八。

九一八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马占山。这个人名字非常好听，他字秀芳，马秀芳，也是好听。人家说东北人是人高马大，马占山是个小个子。马占山的身高搞半天是个谜，就像有些NBA球员虚报身高，报多或报少的人都有。有人说马占山有一米六，有人说他根本没一米五。马占山像是传统戏里的丑角，武丑兼文丑，又像是动漫人物，又像是情趣用品里的小跳蛋。

马占山的气质特殊，造型很棒。他很土气！又有英气，两种气息混于一炉，很适合他打游击的形象。他的胡子是他的标志，他戴各种怪帽子的照片也很有精神，有一种古怪的魅力。「男人有顶好帽子很重要。」这话谁说的？尻尻说的。有点冷掉。可说真格的，在穿搭上，帽子的重要，从马占山身上就可显现。您老留意，马占山穿正式军服、戴一般军帽，他的魅力就减弱不少。這請自行搜尋即可。

马将军有的戎装照挺有精神（他的五官轮廓，貌似台湾1980年代初期的银行大盗李师科，李是山东人，老兵，也是小个子，身高不到一米六，台湾史上首桩银行抢案是他一人的杰作），有的戎装照像是莫名其妙混进部队的一个糟老头子。可他戴东北各种帽子的照片就很豪爽，或很可爱。九一八时他四十六、七岁。他随便穿搭一通的照片，更有种颓废美学，他不必说自己接地气，也不大可能说自己有啥美学，但他有股喜剧的靡废气味，貌似谁都能跑去抗日，他抽的香烟你也想来一支。

以前的人就懂消费操作。这款马占山将军牌的香烟，由上海出品，这是发国难财，还是算满足与激励国人士气？题字的人是上海黑帮老大黄金荣，超瞎，好搭。

1982年老兵李师科被捕。他的邻居检举他。受审后很快就枪决。此人当年五十五岁，被捕后神态自若，在法庭上话很多，法官说够了，他说：「我还有话说！」他抢银行时，对行员们高声说：「命是自己的！钱是国家的！」据说李师科是少数死刑犯在枪决前没有哭号与腿软的。

马占山到底打仗的能力如何？基本上本尻认为，很能打，也很瞎。套句台湾用语：「来乱的。」马占山这个人是来乱的。打游击、打烂仗、耍赖皮、过一天算一天，马占山的生命力很强（这句要划线），这个特点，大家要去看到，要去吸收。

马占山是（类似）土匪出身，后来是正规军，后来又成了游击大师，他适合各种身份风格。奇怪，为何他不怕日本人？为何蒋介石、张学良都叫东北不抵抗，他老小子自己来？原因除了爱国的说法（这我们不能全盘否认），主因是他这种人把自己当成江湖人士，所以他不怕。我马占山是个帮派，你日本人也是个帮派，我马占山是匪类，你日本人也是匪类，他有这种认知，所以他不怕。他有一种平常心，一种平等的概念。

马占山搞不好还是爱护森林的环保先驱呢。东北的山水，森林阳光霜雪庇护着他和他的子弟兵，供他们藏匿与利用。他懂森林，他爱森林。他从中培养出天生的灵感灵气。

就像以前台湾有个林少猫，他在日本殖民时代对抗日本当局，在台湾南部几个州县的深山跑来跑去，日本军警拿他没办法。最后日本人是跟他谈和，把他诱到平地上，在高雄小港地区将之杀害。或者你看，大概十多年前，台湾有个枪击要犯张锡铭，此人逃亡很久才被捕。他在他的老家，台南东山一带的山区流窜，警方搜山也搜不出他，一来张锡铭熟悉地形，身手矫健（他曾师从绰号「穿山甲」的大盗詹龙栏。詹因为很懂山里求生的门道所以得此绰号），二来他有义侠的美名，当地居民会稍微掩护他，纵然不敢窝藏他但大可对警方说我们没看过他的鬼影。最后他是05年在台中沙鹿地区的平地被捕的。警方出动装甲车，把他藏匿的民宅撞烂，必须出动这么大的阵仗！至于吗？这警方简直是开装甲车给自己壮胆。张锡铭从后门逃跑时中枪被擒。张锡铭、林少猫，他们是江湖人士，所以不好对付，涫方被搞得很怕他们，似乎胜过他们对涫方的害怕。在心理优势上，他们竟然占了上风？

台湾警方调动装甲车，用大阵仗对付张锡铭。装甲车把民宅撞烂。

马占山有江湖人士的老底，当他认知自己的这个江湖灵魂，他什么也不用怕了。当时他成为全国媒体与民间的英雄，后来又投降了，全国很挫折，后来他又跑路了，还成为出国「留学」的人耶，跑去苏俄。谁说读书人才能出国留学，他也可以。

在我的想象里，马占山这种人很有幽默感，他的幽默与生命力是来自同一个底蕴。如果要找人演马占山，那可以找一个也有胡子的东北人——赵本山来演。名字也都有山。但讲真，赵本山的小品很难笑，马占山比赵本山好笑得多。马占山不用搞笑，他的好笑与灵趣是天生的。马占山是精灵。不过随着时光的历练，赵本山如果不作吃力搞笑，他的演技是很可以的。

为何说马占山很瞎呢？这是尻尻半开玩笑的说法。97年尻尻在北京买了三本谈内战时期三大战役的书，这是涫方当年找来各路人马写的回忆文章集合而成的。好比《平津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其他两个战役的书名也是这个模式。找很多人来写，每个人来一小篇，有的人写的比较长。

大约二十年前尻尻读到其中写到马占山的一段，很生动有趣，当年将这段划了线。今日（2019年9月18日）翻出此页，翻拍上传给诸位看官作个分享。

这段文笔真好。

这段俺回头读来，有点像是乱编的。它是马占山当年在北京的机要秘书写的。北京是49年元月底解放的，马占山50年就病逝，享年六十五岁。他的秘书写下当年马占山与傅作义（字宜生，镇守北京的国军方面大将，新中国建立后的水利部长）的一段交谈。当时的马占山就是生病中的人了。这段除了气息上有点瞎，像是反正你们叫我写一篇，我就来侃一篇得了，这句「我俩都是六十岁的人啦」也有问题。

马占山1885年生，傅作义1895年生，马六十几岁没错，傅还不到五十五。如果「我俩」是指马与邓宝珊，也仍不对，邓是1894年生。马、邓、傅，三人是拜过把子的，所谓结拜兄弟之类的。好呗，反正他们仨感情挺深，咱们也不必计较是写错、乱写还是马占山口误了。

「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秘书写的马占山这句台词，尻尻认为这是这一段的经典金句。让人联想起希腊哲谚：「勇士不能自举。」

主子的风格会影响部下，或许马的机要秘书平日感染了马的气息，是故文风如此有趣。当然也可能是这位秘书（于鹤龄）自己本来就很有趣，马不一定那么有趣。这一段很重要，很多两岸民间出版的稗官野史，写到平津战役会把这段引用上。

这一段有点喜剧精神。什么叫喜剧精神？尻尻来告诉你，喜剧精神其中一点是，观众看了感到好笑，但剧中角色们自己没认为好笑，他们很正经！很严肃！很忧愁！很深思！所以他们不是在搞笑，而是我们旁观者看了哭笑不得或忍俊不禁，或感到荒谬、黑色。

吴孟达有一次上康熙来了，他说起他的表演哲学。他说，我没有当作我在演喜剧，我只是要把一个角色演好。之所以尻尻用「表演哲学」来说他，并非尻尻刻意捧他，只因他在节目中说自己赌输而潦倒的时期，找了不少表演大师的理论书籍来阅读，让自己的表演有了提升。

所以在九一八的这天，尻尻用尻尻的方式，告诉诸君马占山的有趣，并且用「江湖」、「江湖人士」的概念来谈那些复杂的历史。同时，也让文青见识一下，诸君写的东西可能很弱！很low，看看马占山的秘书多会写东西，哇哈哈哈。诸君写严肃的东西、写喜剧的东西，都很矮板僵硬，或者都有种套路，这怎么办呢？可能好东西看太少。

就算这段是乱编的，它还是很有价值。文学（喜剧）价值之前聊过了，历史价值当然也有，傅作义当时很焦虑，这是事实咩。马占山也跑去凑一场热闹，这也是事实啊。这些「价值」，是因为尻尻将之点出来，才产生了价值。尻尻有尻尻的眼光，二十年前就为之眼睛一亮，读了心里灿笑。某种程度上，这些历史人物、历史段子成了尻尻自己心中创造的人物与段子。

诸君怕谈九一八，或不敢或不想谈九一八，怕谈国仇家恨太肉麻，怕成了傻五毛。五毛有历史包袱，搞得恨国派与精日也有历史包袱（一种不想有包袱的包袱），这两种人都离历史真相越来越远，也都错过了什么？没关系，这不能怪诸君，太执迷与太抗拒这些东西都不是诸君的错。可兴许您老听尻尻谈一段历史，却感到了一些滋趣，诚所谓搏君一灿了，那么这些历史可能就活过来了几分。咱们不是要诉诸什么多么伟大的爱国情操，这一切只是四个字——有点意思。

2019.9.18湾湾尻尻

这张网络上也有。尻尻翻拍尻手边的书，比较诚意美观。马占山像是一个可爱的人偶。

这本书很多照片很棒。《中国抗日战争图志》。超过一千页。研究抗日战争的人可能都有这本。与其说是喜欢历史，不如说是喜欢里面的照片。看，这张就挺有味道，这是马占山的部队。这匹马模样好看，衬托人物的逆光剪影，画面颇有侠情，情调。那个年代的人和马情感深厚，一起走过穷山恶水，马死了人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