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论爱商
中秋假日非常适合谈论离婚话题。
基本上,除去法制剧情外,我不care明星的私生活。我既不会因“品行高洁”之类的缘故对艺人生出好感;自己又未经历过(被)避腿(被)出轨,对此类事体完全不能投射。明星约炮也好3p也罢,就算一天上十次热搜我都懒得去看。
具惠善去《我家的熊孩子》当嘉宾之前,我都不认得她是谁。名字听过,知道是演员,但是跟脸对不上,更不晓得演过些什么。
《我家的熊孩子》有不成文的规则:凡单身的女嘉宾都要催婚催生或者拉郎配,凡已婚的无论男女都得晒一波恩爱。偏偏具惠善那期,此种谈话一毛也无。看完节目,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结婚了没。好奇之下一搜索,原来她竟在节目播出的前一天宣布婚变(心疼节目的剪辑师傅一分钟)。
因为消息滞后了几天,我看到的剧情已经是反转再反转,D社下场刀光剑影夫妻互搏各种曝料。
于是这一对明星的离婚官司引起了我的关注。
因为从具惠善的身上我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小时候看《大时代》,我时不时也会从丁蟹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然后就会手指着屏幕,转头跟妈妈说“这个人好像我爸”。十几年后,我终于知道这道闻熟悉的西方的学名——偏执人格障碍。
我同几个小伙伴讲解过父母离婚的原因。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听起来你爸还好啊”。我明白他们的逻辑:一个男人既不出轨又不家暴,既会赚钱又爱下厨,已经超过平均线了,相形之下 “性格不好”只能算小小的不足。毕竟他们没有跟这样的人生活过,无法体会那种每分钟行走在地雷区,做每件事都提心吊胆,逐年累月心脏被压迫到麻痹几近窒息的感觉。
我的爸爸,他聪明而敏感,幼年失沽是以缺乏安全感,自尊心高耸入云同时脆薄如纸。他的权威容不得些许犯冒,他的判断不允许任何违逆——亲哥哥不照他的意思与妻子离婚,他就同哥哥断绝关系;我不按他的要求同母亲疏远,他就同我断绝关系。
每当他在家里,我同妈妈就不穿“花哨”的衣服,否则他会一件件地追问来历价钱和穿着场合。在吃青菜炒香菇这道菜时我不能明显表达出对香菇的偏爱,也不能在他赶时间的时候亲睐需要慢慢咀嚼的牛肉,否则他会大骂我“自私”并掀翻整张桌子。
最亲近的人都要观察他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意生活。我承受不了这种溺水感试图躲避,总有人跳出来指摘“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多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每次与外人谈及自己的家庭,他都要说自己都多么爱妻子多么关心女儿。我每每听见都疑惑:在书里读过在电影里看过的“关爱”不都是温暖和煦的么,为什么他说爱我时,我却如芒在背冷汗涔涔?逐渐地,我想明白了:端丽的妻子,聪颖的女儿,都是他自身“完美”的注脚。他对我们爱的表现,就是以自己的标准“改造”我们的“缺点”让这个家庭更加“完美”。
所以他自然不同意离婚。家庭的破裂是他人生的极大失败。旁人问起“你为什么离婚”时他该怎么回答?像他这么好的人,妻子有什么理由要离开他呢?女儿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同他生活呢?在法院判决离婚后,从他们共同的朋友圈子里流传出一些隐秘而不堪的故事,我妈当然是把婚姻破裂的黑锅全都背了。
讲到这里,有人也许以为这是一篇小白菜的檄文。其实不然。我理解具惠善,我也理解父亲。因为我曾经同他们一样。
在学校我霸凌同学欺负老师,在家里新的暴君登基。直到某次与母上吵架,她气急到口不择言哭诉“你怎么跟你爸爸一模一样”时,我才惊觉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样子。然而这醒悟已经迟了,除了“控制”之外,我并没有学到其他同人建立关系的方法。想要不继续讨厌自己,只得一个解决方案——干脆就避免同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即便对方天生热情或者神经大条,一次次伸手拉住,也绝不要握回去。否则,我的祖传偏执人格迟早会冒出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互相伤害。
我几次试图跟母上讲解以上“爱无能”的原由,她都理解不了。爱商正常的人,总是以为“既然喜欢就一定会互相迁就”,“如果在一起就自然会互相包容了”,“这个世界上脾气好的人还是挺多的,比如xxx”。
可是在我看来,就算具惠善嫁给崔秀宗,婚姻也不会长久。崔秀宗的太太夏希罗到《我家的熊孩子》做嘉宾时,主持人问她“25年来始终被深爱着的秘诀是什么”,徐章勋一旁抢答“因为丈夫是崔秀宗”。其实如果妻子不是夏希罗,崔秀宗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丈夫。这需要相互成全。
他会自豪地说“希罗不属于我,是我躺在希罗的怀里”,会从容地解释“希罗作为童星从小就很忙,一直都这样(衣服随脱随扔),怎么能要求她改变十多年的生活习惯,我收拾就行了”,她则不计较两人口味的差异一顿饭做一热一冷两份面条并在节目上骄傲地表示“崔秀宗最喜欢我做的冷面”,在他的强迫症发作的时候耐心在旁边等着顶多就是说“他年纪大没那么厉害(的强迫症了),我还挺高兴的”。
这是两个爱商都高出平均线许多的人,才能造就的奇迹——不因为自己不悦就念叨对方、不试图改变对方来适应自己、感知到对方的努力并且不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的而始终心怀感激,在生活中在旁人面前时常赞美和支持另一半而不是夸耀自己。这样良好的互动,爱情才不至被生活和岁月磨光。
假使两人中有一个爱商为零甚至为负数,另一个就要承担savior的角色。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前者如黑洞一般吸纳后者的能量,凭此保持在弱稳定的状态,而后者无论有多么强大的人格有多丰盛的情感,也必将因过份的损耗而失去自身原来的康健。安宰贤显然没有那么强壮。世上罕少有人能那么强壮。更多是彼此拉拽一起坍塌的事故。
因为这宗离婚官司,我特地去找《新婚日记》来看。那时具惠善应该已经有抑郁症了。她对安宰贤说“姐姐这个年纪,做什么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了。最后一次心动是因为你”。我特别能共情。几年前我也有说过类似的话“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感觉了,只有看到铁塔闪灯的时候,才会心跳加速”。如果那时巴黎政府决定停止整点闪灯的活动,我可能真的就客死异乡了。
很多人看这桩离婚案,关注房子外遇抢猫狗。我看来却是两个没有认清自己也没有认清对方就匆忙结婚的人为了自求生存而不得不彼此伤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远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其实爱商低不算太大的缺陷——虽然如果人生能重来,我愿意用智商去交换。只要能拎得清不给自己也不给别人找麻烦就行了。前几年抵挡住了狂轰滥炸的催婚攻势,没有为了图一时清静做出害人害己的事,万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