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发
投稿沒過的東西,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我在寫什麼……果然沒過,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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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问您是罗山先生吗?”
电话从虫道通讯网毫无预兆地直接打进他的脑海,年轻的上班族罗山还没有习惯这种直冲脑门的铃声,我现在还有多少工作?什么时候才到下班时间?现在接电话会不会被克扣工资呢?他心中满是被打断的不满,但电话接下来内容把他这点点不满也给冲得烟消云散。
“嗯,我是罗山,我不打算订阅什么网络新闻报道,目前也没有新的投资计划,公司已经给我购买过故障维修保险,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请挂电话。”
“我们不是做销售的,非常抱歉百忙之中打扰您,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占用您一点时间,您之前三个小时都在做什么?有人可以作证吗?”
公式化的流程语言令他胆战心惊,悬疑侦探的电播影里他看过相似的剧情,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某些不对的事情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然发生,“在公司上班,同事可以作证,怎么了?”
“那么您能帮忙确认下,您是最后接触到摇滚乐队’吉他英雄’吉他手莫肯的人吗?”
“莫肯出了什么事?”
“三小时前,估计是与您分别之后,莫肯由于心脏病发而去世了。”
罗山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出什么表情,但隔着欧米茄网络他清楚自己的表情对对方来说毫无意义,如果是和莫肯在一块儿,他一定会说……会说些什么呢?那个年轻男子多半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缓和沉重的气氛,然后罗山本人则附和他将这些难过的事情轻轻划走,但他现在不需要再维系两人之间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他也没有必要行动,反正他也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我知道了。”
“怎么办,心脏好痛,快送我去底特律的医疗人体改造中心装一个液泵心脏吧……”
镭射灯与霓虹光在钢制地板上反射出奇妙的光污染,打理成复古朋克头的莫肯嘴里说出这句话真让他身边那个吸着星冰乐的格子衬衫男不知道接什么好,他现在正岔开双腿,靠在公园的长椅上,捂着心脏嘴里念念叨叨。
“你知道一个液泵心脏需要多少钱吗?你真的想要换一个?把你那右手卖掉应该能够买得起,我记得你的摇滚乐队还有点名气,或许会有点幸运粉丝开高价买下它。”罗山摇了摇空空如也的星冰乐罐,把它甩到自动分类垃圾箱里,莫肯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的胸口,“嘿!你说什么呢!”
“看来没有那个必要。”罗山猜测这位没轻没重的家伙一定给自己砸出了乌青,随便揉了揉,撇着眼睛望着他,“现在好点没有?”
“没有,我现在这颗心脏只要再承受那么一小下肯定就会碎成渣渣……你看到刚刚那姑娘看我的眼神了吗?就像个垃圾一样!她的心是铁做的吗?”
“任何一个姑娘被你这样的家伙告白,心都会变成钢铁。”
莫肯从钢制长椅上翻起身,怪腔怪调的“嘿——”了一声,“你是对我的外形有意见吗?还是说我挺适合去医疗人体改造中心工作,只要我说句话就能改造成功,这可是新的致富之路,只要成功,我就能拿到一大笔钱来出我的新专辑,你说是不是挺不错?”
“做梦吧你。”罗山站起身,移植在脑中的数字时钟已经提醒他午休结束到了上班时间,他看了看自己这位游手好闲的朋友,叹了口气,“我去工作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
“因为我的身体里本身就全是水冷管。”
玩笑才是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的关键,罗山想,三个小时前他们所经历的故事非常短暂,仅仅用几行字就能说完,他们趁着中午午休出来小憩一会儿,在万星巴克里点了咖啡和彩色的星冰乐,莫肯喜欢谈论那些只记录在光纤盘里的古早历史:“你知道吗?以前的星冰乐不长这个花里胡哨的样子,但是岁月一点一点的变化,人们一点一点改变配方和样式,这就是现在的星冰乐。”
“忒修斯之船,你说过这个故事。”
“其实我这回并没有打算说这个的。”莫肯有点尴尬,他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周围的一个姑娘身上,罗山并没有觉得他的行动与往常相比有多少反常,但他凑到面前献殷勤被拒绝之后却捂着胸口说要换一个人工心脏的行为,让罗山联想到他的死相。
“您对您朋友的意外身亡有没有什么头绪,当然了,虽然目前看起来像是病症突发的猝死,但我们仍然需要多做调查,不是对您有什么怀疑,请放松。”
对方的语调非常小心翼翼,显然他对罗山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说的也是,天底下重名的家伙万千,罗山叹了口气,“我说的话你们会相信吗?”
“当然了,我们会实际求证的。”
“我说那家伙……失恋了,心脏太痛,于是死掉了,这样的理由你信吗?”
“请您不要开玩笑。”
“哈哈。”
交通运达轨道已经登录好罗山的名字,他踏步穿过轨道折跃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同事们伸手冲着他打着招呼,新世纪的招呼方式他学的很快,双手握拳举过头顶,然后“喔哦”的喊一声。
我的情感在流失,我现在并不感觉悲伤。罗山忙于工作有时会想起这件事,沉浸期能让他分开自己的思绪,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现代人类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工作,他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也快到了下班时间了。于是他到自动售货机前购买改造人专用的能量补品,公司老板准备给他加薪,因为他不生病也不知疲倦,他觉得挺可笑的,改造人专用的蓝色的饮品没有什么味道,他更喜欢中午和朋友一起喝的彩色星冰乐,荧光色素更刺激得到他的神经。
穹顶之外下着雷霆暴雨,蛋形的特殊材质下包裹着脆弱的人类,而他清楚明白这件事——他不能属于他们其中之一,即使在极端天气的穹顶之外他依然能够安然无恙,而其他人——像是坐在钢制长椅上手指乱动思索着新歌的好友莫肯则会被重力加速度加成落下的雨水打成稀烂。三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成为医疗人体改造中心的罕见先例,他的肉体被全部替换成机械,一个人格复制体——他心想,年轻时他的好朋友莫肯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数百年前人类制作并且不断复刻的游戏《星际争霸》,他对其中有名叫菲尼克斯的星灵种族感同身受,他和菲尼克斯一样只不过是同名的人的人格复制体,却依然要沿袭他的生活方式承担责任,他身上有什么部分属于原本的罗山吗?他回过几次家,但家人的反应一目了然,他们不再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了。而莫肯是个例外,他的努力他看在眼中,那个年轻的男人外表狂野内心柔软,试图让他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他也只能为了他继续扮演角色……
而现在名为莫肯的男子死了,就像是他作为罗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彻彻底底的断了,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要去参加葬礼吗?他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从医院里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身边就环绕着数不清的话筒,连给他接受现实恐惧的时机都没有,那时候是莫肯,这位他多年的老友站到他的身边,说了些笑话:“你说这么多根棍子指着你,像不像早年间的色情片?”
粗俗下流的笑话似乎让他转移了一点注意力,他记得自己在笑,莫肯给自己讲了忒修斯之船的故事。它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些,但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呢,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了?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其实肉体也是差不多,每一秒的我的皮肤,肌肉都有新的细胞生成,又有新的细胞死亡,你我之间没有多少差别,你觉得你是谁,你就是谁。”
他想起来莫肯说的那些话,沉默着坐在公司一楼大厅喝着能量饮料的罗山站起来,他这样子一目了然,他一定是下定了决心做出了决定。
“罗山,怎么了?”
“我需要申请假期,出了点我想要处理的事。”
心脏病发,他记得年轻的男人捂着自己胸口冲着路过的女孩说着胡话,他拥有一颗莫肯想要的液泵心脏,就连大脑里也只是精密细碎的芯片,他相信自己接触对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他无视了同事异样的眼光,他们印象中的罗山从不早退,但今天真得来个例外,他从折跃门里调出前一个折跃坐标,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部件重新分解然后在另一端重组。
他回到了这个两人分别的广场。
彩色的霓虹灯,荧光棒,装在灯泡里的色素饮品漂浮在空中唾手可得,这是街道口一家软饮店的开张广告,长椅上少了那个摇头晃脑哼歌的男人,罗山觉得地心引力对自己的作用好像变大了,他在长椅上坐下来,回忆着那名萍水相逢的女子的面容。而另一个声音在他脑子警告他他所做的一切如此不合逻辑:没有人会因为失恋而心脏病发而死。他在成为改造人之后不成熟的记忆系统让他像个学者综合征,使他无法忘怀那个女人的面容。
可是他要怎么找到她呢?
莫肯死后他似乎感觉自己摆脱了名为罗山的枷锁,第一个蹦出脑瓜的想法从报警系统是入侵警局的人员信息录入系统对比脸型,如果是往常的罗山一定会觉得这种事情违法且荒诞不羁,就算他是个改造人,也无法轻而易举提取出意识输入电网,现在他心念异动,冲着报警系统走了两步,正准备做点什么,被陌生女孩的声音给打断了。
她其实并不能算全然的陌生人,罗山心想,他和莫肯常常去这家店里买满是奶油的可丽饼,少女神色麻木的批量点击操作板让可丽饼自动弹出,她捧着合金浇筑的花束,“你是今天在这儿死掉的那个男人的朋友吧,我常常看到你们在一块儿。”
他先是想反驳朋友两字,但更想反驳的是死字,那捧花扰乱他的电子神经网络,一定是铁片的磁场效应在作祟,即使他不愿意开口,但现在也不得不维系交流,“是的,莫肯是我的……朋友。”
“我很遗憾。”
年轻姑娘说的话太轻描淡写,这让罗山感觉恼怒,她完全不清楚他的感受,只站在那里用那双流露同情的眼睛望着他,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试图询问对方是否对他所要寻找的女子有印象。
“中午的时候她在你这儿买了奶油可丽饼,那时候我的朋友多半是冲她告白被拒绝了,我不知道她回复了什么,但是我想找到那个人……你记得吗?”
这是一场闹剧,即使这个世纪骚动频发,装着色素饮料的灯泡玻璃瓶被混乱的人群打破过又重新装好悬挂在天花板,但早上突如其来的告白依旧让每天接待数百千人的店员小姐依旧记忆深刻,她用手掌轻轻掩着嘴笑,“我记得,你朋友一直是个有趣的家伙,不过……那个女孩,并不是常客,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她,她很漂亮吧?”
罗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漂亮两个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中无法形成确凿的印象的?他记得她的长相,却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店员却在自顾自说话了:“我确定是第一次见她,因为她真的太好看了,如果我见过的话,绝对不会忘掉的,连我都想和她谈恋爱呢。”
漂亮的,人人都想和她谈恋爱的姑娘。他在心里记下台词,忍不住开始想她究竟用她的外貌让多少个人心脏病发而死?
“不过我知道她穿着的衣服品牌是G&O,她那时候也拿着他们家的袋子,这附近的话有这么一家店……”她提供的情报到这里就已经足够有用,罗山拔腿开始起步出发,不听接下来的话,他向G&O的店员投影出少女的容貌,对方迟疑了几秒,便微笑着请他等待片刻系统搜索情报。
意外的顺利让罗山叹起了气,他找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呢?你是否还对那个向你告白的男人有印象?是不是你让他心脏病发而死?他不禁对自己的问题感到好笑,又觉得一切毫无意义起来,然而事情不是总顺着他的愿望而行动,在他对店员磨磨蹭蹭的行动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不知何时起早上那个公式化的年轻声音他听得都有些熟悉了,对方是三个年轻警员,“您好,请问是您在打听一名少女的消息吗?可以告诉我您与那名少女是什么关系吗?我们想要对您做一些调查。”
糟糕。
他完全没想过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万万没想到他选择从报警器入侵公民信息系统的计划被可丽饼女孩打断,但最后他还是被带往了警局,在警局厅里尴尬的填上了个人信息备案录,被警察确认本人仅仅只是心血来潮想要找个无名女孩之后,年轻的警员看着他沉默了半天,“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跟踪?”
“嗯,清楚。”罗山配合的点着头。
“所幸还没有惊动到对方,如果那位女士对您进行起诉,后果可不仅仅是备案这么简单了。”
罗山面色尴尬,他先前无比信誓旦旦的在心中腹诽自己失去感情并且摆脱了名为罗山的身份,胆大包天的甚至敢去做点违法犯罪的不妙的事,然而现实给他重锤打击,如果是电影或者是别的什么游戏,他一定现在应该冲出门去打破僵局,在警察的追捕与枪林弹雨中继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然而事实上是当今社会对女性个人隐私保护得如此之好,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要呼叫警察上门,让他坐在警局里与警员面面相觑,对方警告他:“请您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只能没底气的应一声“好”。
出了警院门,他没有使用运达折跃系统,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该往什么地方走才好,只好尴尬的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思索自己先前做的那些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还有那些仿佛未长大的想法,他是不是跟莫肯待在一块儿太久,和他一样变得玄乎,他依然还是罗山,即使全身的肌肉内脏器官换成了机械制造,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以至于撞到了迎面过来的人也没注意到。
“不好意思。”
他先道了声抱歉,帮对方把落到地上似乎是文件的东西整理好,对方声音微弱:“没关系。”而他感觉不太好,抬起头看到对方的面容才觉得这个故事像是什么平凡如流水又荒诞不羁的漫画,他要找的人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涂了一些淡妆,挑染的浅色发尖,长发披肩,他想起售卖可丽饼的少女说的那句话:“如果是我也想和她谈恋爱呢!”
“那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情巧合得不像个巧合了,他离开公司大楼自己的办公室时有那么多想法,有那么多话想说,这个时候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对面的女性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有一个液泵心脏吗?它的声音好大啊,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发光呢,你最好去维修中心看看吧。”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罗山了,似乎死去的名为莫肯的朋友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心脏正在超乎寻常的运转,即使是液泵心脏也无法处理这种状况,他心想,机械芯片的大脑正在发出危险警报,他和莫肯不过是两个青春期没有结束的大傻瓜,他想的那些摆脱罗山身份或者是流失感情的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因为他现在正在毫无顾忌的陷入爱河,对面的人正在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那个……请和我交往吧!”
“哎?不要,超恶心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有冲着第一次见到的人告白的吗?啊,我想起来了,早上还真的有一个,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因为,因为……你太漂亮了。”罗山对于自己的冲动感到难为情起来,他注意到周遭的目光,他的心脏也痛得快要坏掉了,莫肯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但医疗人体改造中心的液泵心脏也无法解决他突如其来的心碎,对方接下来的话才是致命一击。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男人啊,这些部件都是改造的,你也是改造人,你应该理解吧。”
罗山觉得自己的液泵心脏也停止了运作,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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