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
拎着笨重的行李,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高铁站。进站处的记忆停留在去年夏天,那时分别我们说,会再见的。
恍惚了一会儿,进站的队伍已经轮到我,我急忙从书包里找出身份证,手忙脚乱地控制着身边的箱子和包,先前的思绪已经飘走。
艰难地把行李运过安检,车站里的人不是很满,我在检票口附近很快找到了座位,刚好可以吹到凉爽的风,我安置好行李坐下。
查看过信息之后,打开读到一半的贾导手记,开始在车站的喧闹中平静地等车来。这时我读到“我的夜奔”这个章节,贾科长回忆起中学时与兄弟们的青春记忆,时隔多年再描述起年少时的心境,好友被隔壁班同学欺负“这当然是对所有兄弟的侮辱”,让我不禁一笑,空调吹来的凉风也让我倍感舒适,我继续往下读。不愧是科长,内心丰富的戏码充满了少年派的“中二”,几个兄弟去找隔壁班小子复仇的画面已经出现在脑海中。这时身边的座位坐下了一个男人,我继续读,并没有注意。
接下来,在人群熙攘的火车站里并不少见的一幕发生了。这个男人用手碰了碰我的肩膀,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说:美女,你是去潮汕吗。我疑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胖的,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手机拿着充电宝给手机充电。我想这是被猥琐男人搭讪了吗?我对他摇了摇头,继续回到科长的高中风云,但是余光让我感受到他朝我这边看来,科长和三个兄弟已经进入仇家的教室,我的注意力开始不集中,我脑子里想着隔壁的奇怪男人会不会对我进一步的骚扰。我拉下手机通知栏,注意到手机提示该清理垃圾了,我点进软件开始清理,就在这时他突然靠近我说:美女,你会英语啊。我一下子弹开身子,他居然在偷窥我的屏幕,我看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其他的空位,我挪了挪身子背向他,心里倍感不快,又还是关心科长和他兄弟的复仇情况,还是继续打开了读书软件。科长和三个兄弟占领讲台,他看着教室里的同学,突然感到自己的孤立,他说,人,终究无依无靠。接着,他被欺负的兄弟和高个子兄弟一起向仇家走去,他在讲台上用目光控制着全局,交锋前对峙的屏息时刻,如同胡金铨的电影。突然便是一道白光,“真的是一道白光”,屏息就这样被打破,心理描述代替了第三人称的视角,也许令大家都没有想到,“仇家”掏出小刀划开了兄弟的衣服,那就像是邵氏电影里独有的刀剑刺过身体的声音,现实中没有。我重复看了一遍这位兄弟遭遇刺伤的过程,仿佛也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我已经忘记身旁的那个男人,以为他就此作罢了,突然我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动,我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我坐的是车站里扫码可以按摩的按摩椅,我不敢回头,把身子往前倾,是他扫了我扶手上的二维码吗?我不敢想象。接着他突然靠近我,说: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我回头盯着他:不可以,请你不要再骚扰我。我脑子里在想他要是再对我伸手,我就大喊,但这熙熙攘攘的车站里,也许不会有人在意。这时面前走过一个高大的男生,我想要是我旁边坐的是这个男生就好了,就不会让短暂的等车时间徒增这段被骚扰的记忆,男生在男人旁边坐下。没想到这个男人继续靠近我,问我QQ号是多少,能不能加个QQ,我终于忍无可忍,收拾起放在地上的行李,找到了隔着一排座位坐下,长叹了一口气。
我继续看科长和他的兄弟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们背着受伤的兄弟跑到汾阳医院,医生穿着蓝色的塑料拖鞋,打着街拍,为同学处理伤口,仿佛宣告着这场戏剧般的少年插曲落幕,翻到下一张,“夜奔”才正式开始。
我抬起头,隔着一排座位,看向那个骚扰男,我害怕与他目光相对,却没想到在我刚才坐的座位又坐下了另外一个女生,骚扰男正在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她尴尬的笑着摇头,然后立马起身离开,接着,骚扰男也起身走开。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穿一双拖鞋,没有带行李。
至此,我的车站遭遇就结束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得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真相,广播里提示我的列车开始检票,最后一个暑假也算就此画上句号。
“那天晚上,我骑着自行车一直在县城里游荡。县城万户掌灯,街上正是倦侣归巢的时刻。明月下最容易发现爱情,感觉屋宇宽厚,万物仁慈。横穿县城的马路上,有赶脚的牛群经过,百十头黄牛与几个赶牛人散步般向西面的群山散淡而行,有如踏着古代的土地,他们步履不停。黑暗中的县城顿时有了古意,这座城池改朝换代,弃旧图新。但对月亮来说,一定只是没有改变位置的地球上的一个小点而已。黑暗包容了太多不堪的人事,没有人比黑暗更了解人的痛苦。我决定把今天的事情忘记,从此以柔软面对世界。是啊,少年无知的强硬,怎么也抵不过刀的锋利。因为今夜,我喜欢上了夜游:黑暗绝顶明亮,无比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