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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班了,充满不适应,比想象得困难多了,本来很有兴致觉得自己可以的,但还是老样子。他们要求我对同事保持愉悦的状态,对家属保持严肃,可我只能保持严肃,愉悦不了,忽然间要每天把我和四个陌生人关在同一间小屋子里,透不过气,还有可恶的早起,搞得我四肢无力,被嫌弃不在工作状态,老板还用比中学班主任还严肃的语气来指责我,一只正抖抖索索想躲起来的小动物被强行拎上了被注视着的视线里。 啊,忽然像个怨妇,每次上班都会怀疑人生,我尽力吧。
我的工作可以每天看着嚎啕大哭,和走廊里随便摆放的棺材,这是工作中的唯一两个乐趣,满足了我的恶趣味,一般哭得最夸张的是老年女性,像一朵在大水龙头下的皱巴巴的临近枯萎的花正逐渐被水冲趴下,拼命地叫着,直到晕倒在地,然后就有默默含着泪水嘴角一抽一抽的男人将她扶起,还有的哭成各种调调,有的全家人齐声哭泣,形成悲壮的和声,让人以为置身地狱,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很滑稽,我要忍住,不能笑,不然会挨揍,不过有次,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向我问路,白净的脸蛋,红着她的眼睛,从平静的语气忽然词汇错乱声调上扬,哇地一下眼泪和哭声一起冒出来了,她注意到自己失态时,又带着哭腔小心翼翼憋着语气继续问路,我差点和她一起哭出来,那天死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女孩子没有穿黑色或白色的丧服,不知是不是临时赶来,不知是不是死去之人的恋人。
这里是个挺旧的殡仪馆,有些简陋,和想象中不同,遗体化妆师们都是群老大爷,也许是工作比较辛苦,他们丝毫没有尊重死者这一说,像是搬弄着一块人形铜像,不容易碎的那种,全程粗暴,老大爷们看到我这小姑娘都笑呵呵的,火化间老大爷也是,一群可爱寂寞的色老头。一位戴着银边眼镜雄心勃勃的同事总爱聊这行业里的商业竞争,他觉得两年后他在殡葬业里会是个名人,最终梦想却是从政,说话间底气足得很,有演讲风范,喜欢把二郎腿翘到天上去,干过挺多坏事,总告诫我们做人一定不能太老实,这种人也是种魅力,听说他的女孩多得很。老板则是相反的人,他竟然只比我大三岁,属于继承家业跟殡仪馆合作的,听说大学里学的IT,长得蛮好看,笑起来可以令人心动,好乖好乖的苏州男孩子,腼腆纤细清冷柔弱青涩又死板,可说起话来严肃地令我生气,那种语气还有些拧巴,他生气时会不小心露出嗲嗲的口音来,我又觉得蛮可爱,所以还是愿意再偷看他几眼的,皮肤真是又白又嫩啊。
今天有一个基督教的追悼会,死者病逝,是教堂的人来主持,一会儿唱歌一会儿阿门,主持人的声音高昂,听不出这是死了人的事,他们对死亡是乐观的,觉得那躺着的姊妹是摆脱人间苦难进了天堂享乐去了,说到中间就开始对姊妹的家属进行宗教推销,"看呐,你的亲人虽然现在肉体逝去了,但灵魂是永生的,看她多么地安详,这是主的恩赐,所以大家快来加入我们吧!",然后就一直在棺材旁边不停地赞美主。
所以,信耶稣得永生,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