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游戏》1
一,少年
听闻南国的公主陆嫣长得美若天仙,只是这个公主不爱弹琴刺绣,而是热爱剑法。
她整日执着于练剑,臣子们都知她的剑法了得,她虽是女子,但南国境内恐怕已经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翌日,负责服侍陆嫣起床的侍女惊叫一声。
天刚蒙蒙亮,精致的雕花木床上空无一人。
南国城门外,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清秀少年正在前行。
没错,少年。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一个髻,不施粉黛,一身男儿装,她装扮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这是陆嫣第一次离开南国,她仰起脸深呼吸一口,开心地笑起来,外面世界的空气似乎都很不一样啊。
身轻如燕地翻过北国城墙,陆嫣顺利进入了城内。步行了一刻,各种热闹人声渐渐充斥在了耳边,北国的集市街道上熙熙攘攘,当地特色的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吸引了陆嫣的目光。
陆嫣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从一个正吆喝的老伯摊前买了热腾腾的北国桂花糕。
刚转身走了数步,听见背后的老人哎哟叫了一声,陆嫣转身一看,一个肥胖的大汉把老人按在地上,作势要拳脚相向。陆嫣眼神一沉,正欲伸手拔剑,一个身穿蓝色缎袍的翩翩公子却已经抢先一步背对着自己站在了他们面前。
“滚开!”大汉撇了那蓝袍公子一眼,想他肯定的是一介文弱书生。
蓝袍公子从背后拔出一柄细长的剑,歪着头看着那大汉。
“小白脸,拿得稳剑吗?”大汉咧嘴一笑,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大刀。
周围的人见状怕得纷纷朝后退了几步,只有陆嫣仍没有动。
蓝袍公子挠了挠后脑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一句:“伤脑筋啊。”
他手腕一扬,长剑朝大汉脸部刺去,速度之快让陆嫣叹为观止。围观的人见状都蒙上了眼睛,而再次睁开的时候,没有听到大汉的惨叫,只看到他极度震惊的眼神。蓝袍公子没有伤他分毫,但刮去了大汉半边的络腮胡。
大汉手中的刀掉落,舞刀弄剑之人,此时已知对方分量。
长剑如有魂魄一般自由入鞘,蓝袍公子对大汉点头示意。
陆嫣上前一步行礼:“请问可否与我比试,赐教一二?”
陆嫣不由地双手握拳攥紧,此次来北国的目的之一便是希望能遇到一个在剑法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
蓝袍公子转过身来,陆嫣微微一愣。对方面如冠玉,星眸如水,神态无限潇洒,他嘴角微微一笑,似有无穷趣味。
清泉河旁边的竹林处,两人相对而立。
“请。”蓝袍公子抬起一只手掌示意。
陆嫣拔剑,也不玩什么花样,直接开始进攻。
蓝袍公子眼神一亮,真是有趣,如此简单直白的进攻方式,眼前这人却能散发出势不可挡之力。
他挥剑一挡,飘逸地闪过。
蓝袍公子扬起右手腕,长剑如蛟龙出海,剑法繁复华丽。陆嫣眼神已变,露出如凝神一般的专注,将繁复的剑法一一挡下。
蓝袍公子见陆嫣的认真劲儿,不由露出微笑。他饶有兴味地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脸颊。
陆嫣再次进攻,用出所有的力量,见对方并不避让,陆嫣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忽然蓝袍公子手持的长剑如银蛇扭动,从正面将陆嫣剑锋的力量全数化解于无形,陆嫣瞳孔微怔,从没有遇过这样的防守……在陆嫣还在震惊之时,只觉得脖颈一凉,蓝袍公子的剑柄滑过她的脖子。
“承让了。”蓝袍公子笑得暖如春风。
陆嫣收拾起自己的震惊,将长剑入鞘。
“我输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陆嫣回头。
“在下沈锋。”沈锋颔首行礼。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从木质窗户倾泻进来。
凤仙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个人相对而坐在方形木桌两端。
临河的风景在红色夕阳下异常漂亮,蜿蜒的河水似一条缎带,空气中蒸腾着淡淡的水雾,不远处的河面上停靠着数只亮起灯火的船只,一阵婉转动人的歌声传来,是红极一时的词人所做之词。青山绿水,柔情万分,自在其中。
陆嫣望着窗外,似乎在出神。
“春岸折柳,秋水荡舟,这景色是我们这里一绝。”沈锋笑起来,眼角弯弯。
“你练剑有多长时间了?”陆嫣抬头问。
“啊?从十岁左右开始吧……”沈锋摸摸下巴,这人怎么还在想练剑的事情……
“公子,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声柔情蜜意的招呼。
一个身穿粉红罗裳的女子徐徐走过来,纤纤玉手放到沈锋的肩膀上。
“喝点什么?还是那新酿的桃花清酒吗?”女子娇笑道。
“二娘你倒是记得,那好,正好让我新认识的这位兄弟也品尝一番。”沈锋笑着答道。
二, 情债
二人饮酒闲谈,直至夕阳落下,星辰闪烁。
得知陆嫣不是这里的人,沈锋说了很多北国的风土人情和趣事,不过很疑虑这位小兄弟是不是都听进去了,这个……好像这小兄弟一直在不停地问剑法的事情?
沈锋在酒楼与陆嫣告别后,一直往西边走,直到走出了热闹的市集区域,走入了西边的一片山林。月影如钩,眼前的一小片湖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好久不见。”沈锋转身。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从树后走出。
眼前的女子眉目艳丽,殷红色裙角在夜风中轻摆。
“你独自坐在凤仙楼角落饮酒,难道不是吗……”沈锋轻轻一笑,“青霞?”
这一声轻唤的青霞,让她感到从前的种种温情的往事又浮上心头。这几年他在北国国大放异彩,与她之间又有着诸多情事,身为北国国长公主的自己本想与他厮守一生,谁知道他竟然是效忠西楚国的人。
而沈锋在被她无意间撞破这个秘密后,仍没有离开北国,只是尽量对她避而不见,难道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在青弘皇兄面前拆穿他?
而可气的是,青霞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背叛他。那不如就亲手杀了他,免得烦恼!
青霞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剑。
“别叫我的名字。”青霞冷声。
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剑向他的脖颈处刺去。
青霞的剑法一向果敢,但却在他喉结处分毫凝滞下来。青霞自己的剑法虽然不赖,但如果对手是沈锋,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沈锋只是嘴角微笑着看着她,根本没有拔剑。
“拔剑!”青霞叫到。
沈锋几步向她走来,她手中的剑轻颤,不由地退后几步。沈锋伸出修长的右手,笑着抬起她的下巴。
“你……我杀了你……”青霞呼吸急促。
“对不起啊。”沈锋说。
他温热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他身上传来阵阵独属于沈锋的气息,似这山林间的广袤又清凉的味道。
青霞心中知道自己愚蠢至极,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一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总是随心所欲。她的剑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眼下自己随时可以取他的性命。他就这么笃定自己舍不得杀他?好,就让他也后悔一次。
青霞再次握紧了剑柄,握剑的手微微扬起。
沈锋的唇离开她,凝视着她颤动的双瞳,他的眼里似有星辰。
“对不起啊,青霞。”他再次轻声道。
她眉头一皱,泪珠就要滚下来。扬起手把剑狠狠地插进泥土里,青霞抬起双手抱住了他。
三, 危机
陆嫣本打算回南国去,但直到进入一片树林,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迷了路。
“嗖”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陆嫣转头。
夜色中飞来一支利箭,正中她的脚踝。
陆嫣左脚一个重心不稳,跌入乱石下方的小溪中。
银色月光洒在水面,空气中再次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箭射中陆嫣的手肘,水中顿时拖出一道殷红的血线。陆嫣身体一歪,水流从腰部迅速漫到胸口,陆嫣呛了一口水,不住地咳起来。
陆嫣往那个方向再望去,直接那高处的黑影后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持剑刺在了对方左肩,对方大叫一声,滚下山坡,落荒而逃。沈锋捡起地上掉落的弓箭,拿在手上。
陆嫣游过水流上岸,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在月光下,胸部的轮廓清晰可见。
沈锋站在他对面,面无表情,一双深沉的眼睛,深黑无垠。
陆嫣的后面再次传来草丛中的窸窸窣窣,沈锋正要提醒她。
为时已晚。
一支利箭飞来,正中陆嫣腰部。
沈锋上前,拿起手中弓箭,立刻射出。
对面那男人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陆嫣倒下侧靠在岸边的石头上,衣衫腰部已经被鲜血浸透。陆嫣双眉紧蹙,抓住箭身,用力一握,想把它拔出来。
“不行。”沈锋制止。
沈锋看陆嫣伤势不轻,可能是因为刚才用力的原因,新的血液又从陆嫣的腰部浸出。
陆嫣的嘴唇开始有些苍白,一双眸子看着他。
“青霞,你的刀借我一下。”沈锋回头伸手说。
陆嫣见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走过来,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佩刀。
沈锋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一片静冷的湖水,他抿了抿唇。沈锋小心将伤口四周的衣服割破,整个伤口呈现在眼前。
“可能会很痛,你忍耐一下。”沈锋看着他说。
眼前的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
沈锋沉声道:“我现在用刀把它取出。”
陆嫣抬头迎上沈锋沉静的眼神,心里却感觉到安定。
陆嫣点点头。
沈锋的手法干净利落,伤口并没有再溢出大量的血。利箭取出,沈锋先用溪水清洗她的伤口,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白色粉状的药敷在创口表面。
沈锋脱下自己的蓝袍外衣,搭在陆嫣身上。
陆嫣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脸涨红了一片。
“现在我把你送到旅店,之后还有别的事情,你自己多保重了。”沈锋转过身去说道。
四, 土地
陆嫣从北国回到南国后,一直难以忘记刚认识的那个人。想起他那剑法快如闪电般迅捷,又似行云流水般飘逸,真是让人惊叹。
“四妹,我新学了一种剑法,我们来切磋一下。”一个声音在陆嫣耳边响起。
南国的三王子陆骁兴冲冲地跑到陆嫣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三王子陆骁从小贪玩,谁知最近两年开始接触剑法以后,却好似沉醉其中。太师纪晔老师看重陆骁的反应和速度,常常指导和鼓励他。可是这陆骁喜欢用小聪明出大风头,不愿意苦练基本功,反而很喜欢一些花俏的动作,还常常使用一些自创的怪招,搞得纪晔老师大笑不止,又拿他无可奈何。
虽陆骁的剑法还显稚嫩,可陆嫣也知道,陆骁他天赋异禀,如果肯静心苦练的话,以后肯定会超越过自己。只是,前提是他真肯下功夫,而不是从前做事那样三分热度。
“走开,去练你的基本功。”陆嫣瞥了他一眼。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嚣张嘛。”陆骁看着她的背影嘟囔道。
陆嫣进入殿中,她的哥哥陆协坐在正中,他刚刚继位不久,臣子们此时已经恭候在侧。陆嫣很快注意到他们的脸色似乎很不对劲,一定有事发生。
“昨日北国的青勐带兵在南国边境进犯!”将军吕浪首先道,“今晨已经占领了三座村庄。”
“什么?”陆嫣眉头皱起心中暗叹。
“陛下,”殿门外传来一声呼喊,“北国将领青勐在门外请见!”
大殿之中,一身铠甲的青勐行礼之后身板站得笔直。
“野中和荆田本是北国的领地,还请还予北国。”青勐抬头对殿中的陆协道。
野中和荆田是陆嫣的父亲当年通过强硬的手段攻下的,陆嫣小时曾听说父亲火烧了野中整座城池。
“至今我们未有伤害三个村庄的村民,可是,如果南国不打算管他们的死活的话,我们就只有狠下心了……”青勐的目光直视着陆协。
“你的目的是要野中和荆田这两块土地,对吗?”陆协开口问。
“嗯?是……”青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来问题。
“如果我给你,你就确保退兵,确保村民们平安吗?”陆协又问道。
青勐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给你。”陆协侧过头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拿我的笔墨过来。”
臣子们个个脸上神色惊诧,如同见了鬼。一位年逾中年的臣子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在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
夜凉如水。
陆协床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摇曳着水一样的月光。
一个黑影跃入,几步至陆协床边。
一把闪光的短剑朝着陆协的左胸位置刺去,陆协虽闭着双目,但敏捷地一滚躲过。
陆协跃起,从床梁上抽出自己的剑,即刻置在对方的颈边。
“林堓?”陆协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此人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南国重臣之子林堓。
林堓咬牙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透顶的愤恨。
“陆协,你可知道这片土地是我的父辈兄长用血泪甚至生命守住的?”林堓看着他,“我八岁的时候,父亲便战死沙场,十岁的时候,兄长也死在战场上。你以为他们守卫的是什么?就是你今日轻飘飘让出去的国土!”
“难道土地真的比人的性命还重要?”陆协眼里露出不解,“我应该不顾村民们的死活杀了青勐然后再出兵?”
“陆协!你根本不懂!”林堓闭上眼睛,“我犯了弑君之罪,你杀了我吧。”
陆协不懂,关于父辈们的想法,他其实一直有很多不解。什么是荣誉?什么是天命?什么是统一大业?如果这些代表着要火烧城池,要伤及无辜百姓,要送掉朝臣的生命,那这真的是对的吗?
陆协收起手中剑,将林堓推出房间门去。
关上眼前门的瞬间,陆协轻声道:“对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