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志|据说石头曾经自己转动,树木曾经开口说话
植物是大自然的精灵
它们生来就知道
如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无论你是否看见和相信


据说石块曾经自己转动,
树木曾经开口说话。
——莎士比亚《麦克白》
印度尼西亚最西边有一个叫亚齐的省,旅行者可以在当地原住民手里见到一颗“人小鬼大”的石头。虽然直径只有3厘米,但并不妨碍它的自我转动和左右飘走。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游走在若有若无的空气里,牵引着世间万物,奄奄一息,或者,欣欣向荣。

有生之年,若是能结识一位孜孜不倦的科学家朋友,那是幸运的。
热爱自然的人,应该会知道:长安东郊的灞柳是可以说话的,尤其在面对一些杀伤力十级的毛毛虫的时候。
这里的杀伤力级别针对的是某只意识流观战的萝卜,也许是杀伤力九级,毕竟它们的名字,叫天幕。

当毛毛虫们在某棵灞柳上大快朵颐开战后,周围其他柳树基本就可以逃过一劫。
因为遭受罹难的叶子会给附近的兄弟姐妹传递危险信息,让大家加强防御:不遗余力地生产有毒酚类和单宁类化学武器。
会触碰一百朵花,却不摘一朵。
——埃德娜·圣文森特·米雷《山上的下午》

万物相生相克,有生命的地方,注定就有战争。处暑一到,鹰祭鸟的大戏便倾情上演,千百年来,始终如一。“杀鸟而不即食,如祭然”,为此,鹰还专门博得人类社会所谓“义禽”的名号。

而有的战争,恃强凌弱成了金科玉律。只怪生命过分又无罪的美丽,深情拥吻大地的花儿们,或者被连根拔起,或者散落着叶子孤零零地坐在四四方方的角落里。
此时的她们,依然能看见灼热的紫外线,能看见温暖的红外线,能看见雪白的墙壁和你走近时摇曳在风中的向日葵色裙摆,却再也见不着那方澄澈碧蓝的天。

生命的不幸,带着偶然。无论是海拔5000米以上的格桑花,还是羊肠小道边的波斯菊,只要看对眼,kosmos信手拈来。
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噢,那是忧郁的颜色。

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
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
——安徒生《海的女儿》
不是所有的蓝都透着忧郁。蓝色,也是生命热烈绽放的高阶色系。
早期的花儿思想比较单纯,总是会无所顾忌地裸露着一身明艳艳的黄,在雪山、在草原、在大漠、在水边。

往后一点就变得复杂了,她们才不管花青素、胡萝卜素、叶黄素这些颜料的调配和比例把控有多难,也不管阳光、土地、湿气、温度如何说翻脸就翻脸,反正就是要竭尽全力地向白色、向红色、向紫色、最后向蓝色进攻,不穿尽天下各色衣裳,誓不罢休。

常常在骊山林间,在秦岭野地、在花溪湾路边、在黑河河岸,花枝招展着一些红黄粉白的身影,却少有立着一抹倩影的蓝。
因为蓝色大多倾慕高山。

只有那炙热的阳光、稀薄的空气和刺骨的严寒,才配得上她们无与伦比的美丽。
而往往这样的美丽浑身带着刺,让人可望不可即,神圣不可侵犯。

作为生命力极强的一抹蓝,矢车菊扛着她的三棱镞zú,驾着一轮轮战车征服了睿智的日耳曼民族。
日本人当她(Centaurea cyanus L.)是“花船借箭”,万绿丛中能叫上名字即可。只有德国人懂她,知道矢车菊是什么,并虔诚地奉之为国花。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庄子《逍遥游》

人类世界,最美的总是回忆,回忆见过的人,回忆听过的话,或者用回忆逃避现实。
众生平等,造物主是如此通情达理。与其说植物们被剥夺了逃跑的权利,不如说她们不屑逃避。700多种触达世界的感受器使得这些绿色的精灵更关注当下,勤恳务实,始终对世界保持最敏锐的感知。
人类的自我麻痹式回忆,浪费时间又耗费精力。生命何其短暂,有些菌子一生只能看一次日出,有些虫子刚学会飞行就要面临末日,废寝不食,匆匆婚育。
同样是朝菌,最后依然是植物(Hibiscus syriacus Linn.)最为幸运。

《诗经》里有过“舜华”一样的女子,《本草纲目》也留着她甘滑的气息。
即便朝开暮落,枝头却好不热闹,从初夏到深秋,无穷无尽,一簇一簇,次第花开。而那红宝石一样的木槿也曾走过保罗·高更的记忆,住进了人们心里。

我爱花,但从无工夫侍候娇嫩的花,所以不栽,但孩子们随便种的向日葵、野菊、木槿、葫芦等却疯长。有一株木槿长得高过屋檐,满身绿叶素花,花心略施玫红,这丛浓郁的木槿遮盖了我家的破败门庭,并吸引我作了一大幅油画,此画已流落海外,几度被拍卖,常见图录,但画的母体却早已枯死了,愿艺术长寿。”
她的根紧紧地束缚着她,但她总是向着太阳转动;
她的外形已经改变,爱却永不改变。
——奥维德《变形记》

黄色是生命最原始的色彩,那里潜藏着岁月与爱。梵高一生画了11幅向日葵,每一幅都饱含生命的热烈与赤诚。他热爱黄色,他说那是太阳的颜色。
在给弟弟提奥的信里,他不止一次提到阿尔的太阳带给他的激动和灵感。

在阿尔卡马丁广场咖啡馆,虽然晚上,却像阳光一样明媚。他相信,有阳光的地方就有爱情。
他向往爱情,渴望结婚生子,正如向日葵黄金分割式排列的斐波那契数种子一样,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限度地延续生命无限的价值。

眼窝深陷,左耳残缺,这个其貌不扬的艺术家看起来分明是个瘾君子,看起来,幸福是一种奢侈。
但他热爱土地,热爱一切颠沛流离,热爱大自然捉摸不住的光线和色系。

他的爱浓烈而惨淡,却又不屈不挠,正如他手中那深入骨髓的笔触和耀眼夺目的黄。
他让全世界都看到了生命的力量,他终于有了延续。虽然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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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 out in the ocean, where the water is as blue as the prettiest cornflower, and as clear as crystal...
andhereyesasblueasthedeepest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