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诗札
《纸·江南》
纸做的江南
很快燃烧成灰烬
竹劈成刀片
杯中余香已尽
水墨中练习艾灸
放白鹤在雾中远山
肮脏且有片刻的宁静
尝过一切光与露水
甜蜜的灰尘
不懂气象的小兽
孤独，且抵住双足
窥伺在黑漆漆的洞口……
2010年5月1日
《野狗大街》
你给我一拳
我就骑上那条野狗
天保佑，他咬我
我就骂你娘
不再分给你新茶喝
你愈来愈苦
尝起来有甘草的味道
茶叶自杯底悬着
风吹起裙角
片刻你变成水母
大雨令城市潮湿
像涂了口红
打伞走过1912
在玄关处除去低胸装
说：早知穿件雨衣
妈的，是条母狗
这是午夜
指间烟刚巧燃过一半……
2010年5月1日
《旅人记忆》
语速与胶片，透明脚蹼
一些被减弱的力量
天边乌云来袭
纸箱是空的
你不能坐在上面撒野
过路人告诉过我这些
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
消失的岩石呢
倦怠的下午
有些爱像饮过烈酒
温顺地躺着
很快会被夺走……
2010年5月6日
《春天是只短命鬼》
一
春天是只短命鬼。躲在夜晚花朵的呼吸之中
迟缓的死亡，像个证人。花瓶是空的
街对面的商店有卖橡胶与轮胎
天鹅控制她丑恶的一面，欲望与果实
胶囊中的抽泣声变得很难闻。水龙头在滴水
空气中有恋爱坏掉的气味
古怪的绿色存心待着不走。像个悲伤的客人
墙上长着阴影，像染坏的布料
另有些怪癖在沙发上等着有人把他领走
春天是只短命鬼。我牵着她到处走动
像她的仆人。我牵着她像牵着自己的影子
黑漆漆的洞口是一个失声的真空
——我进不去也出不来
二
塑料萎缩。穿短裙的女人像只潜行的狐狸
从纸上立起来，并静待在红灯下
爱的秩序像深夜空荡的大街须重新确立
手臂骨折的人戴着件愚蠢的刑具
或自己的挂饰。痛苦写在脸上
例如羞耻——诸事的不快像记号加在他身上
有人干脆在路边摊旁点烟。路灯光芒黯淡
一块巨大的橘皮包裹着年轻人
在电话中亲吻。有人拍照，像好奇的窥伺者
以及柏油上疾驰而过的大卡车。停在路边的
摩托车。有新漆的廉价质感，像是凹陷
或者按压。世界仿佛很快会完全变成空的
无法再次发生弯曲，即使是在夜晚
不再能存放声音。不再新鲜而透明
不再用花朵表述一切不存在的影像
影子倾斜，像从斜坡上往下走着
变尖或变钝，像你握过的所有刀具
像你适应这些伤害。阴影像颗粒撒在路面
孤独始终无法被深究，停在外围
听众们闭上眼睛，杏仁还未打开
这个夜晚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颗寂静的核桃等待着笨重的锤子
关于碎片。仿佛是他的本质
我在黑暗里越走越远，也没人发现我
马达不再沉闷地轰鸣，看天色不像会再落雨
2010年5月6日
《白日梦靥》
我在阳光下坐定
世界像是个蜂房
在餐馆一角抬头
隔着蝴蝶看太阳
窗外少女的花裙碎在水中
我与她们之间隔着
玻璃与他人
我的午餐是一份汉堡
与《蓝房子》，在北欧的
一座岛上他属于托马斯
我的午餐是一匹会游水的马
窗外有陌生人觊觎
他拍摄我的静态
待我变回冬青叶片上的瓢虫
尘埃下震动的簧片
发出几近沉默的声响
在午后等待翻译的阳光下
缓慢地张开翅膀
这暧昧的白日梦靥
孩童们试着搜索，而成人们
则在树叶上入睡
直到世界发生倾斜
车辆涌入街道的一侧……
2010年5月11日
《北京皮囊》
天桥上的人悬挂下来
树上的人悬挂下来
但声音无法悬挂
甚至不能折叠
汽车码在安外大街
像伺服的水流
盘膝坐在漩涡中
等待变身作小兽
商店布满待售的皮夹克
天灰色，要变也只会变成
没有危险的小兽，撒个娇
或者只是没事儿问问路
2010年5月15日，北京
《走在外馆斜街时起风了》
蜗牛缓行在路上
店铺像关闭的蚌
我是葬礼的神秘来客
寂寞是张打湿的请柬
饲养夜间的活动人
像蛾子的阴影绣在布上
渺小而短暂
如同晚春的雨
从未开口说话的布
尝试完全接受这个世界
带着锐利的刀尖
畏惧切割与裸露
一颗滚落路边的杏仁
走在外馆斜街时起风了
没有人在身后喊我
我还是回了回头
2010年5月18日
《寒山吟》
山花谢过许多回
此时他们是开的
暮色便这样浸入远山
坐在田园里数青豆
老伴儿也只是路过
采茶归来的山径很远
她是露水中的小鹿
怕惊了我疏忽假寐
午后沏的茶早就凉了
她不唤我，黄叶已落如
寂静的雪铺了一层
去年相约赏景的老友
须再等几个闲日才得来
2010年5月21日
《大雨》
世界趔趄到仅剩呼吸
和蛇皮。盘膝坐在
藤椅上涂胭脂
边剥小杏边吐核儿
未卜的生与已卜之死
相聚在戏剧之中
纸如刀划开水面
时光倒影的碎末
大雨中坠落的枇杷
变得通透宽松的浴袍
有人在不远处画
欢爱与羞耻
猫低头嗅一嗅，走开
像因为爱而失去了什么
2010年5月22日
《甘蔗》
坐在棕榈树下剥柚子
沙发上烧了个洞
接吻的姿势
有点别扭
但我对夜晚一无所知
对我们的爱心怀畏惧
像夜深的街道
推开关闭的门
我们的爱像甘蔗
不能把他嚼至
苍白、干透而无味
从我们的记忆上脱落
2010年5月25日
《夜行京福高速公路》
那些由黑天鹅浇铸的夜晚
温柔垂落于严肃的公路旁
因重压而无法移动的冷山
等待着我们，又蓦然消逝
在寂积的青色之中
人世的苦涩有待品尝
幕布上的划痕一闪而过
路灯像被弃掷荒野的露珠
美妙的琼浆将留给饮醉者
脱落的松针如新贴的咒符
随行的女巫应声而舞
时而俯身亲吻凉爽的柏油
时而潜入养育浊风的云端
时而在幽林间微妙地隐现
夜色正去除孤独
而高贵的皮毛，而我们
顺势躺下，倾斜在湖泊
如闭合的浮木，在水上
处处是岸，却又无处可去
只有伺机而动的兽
像个困极了的刺客
乌云之下，悄然露出
半月的伤口，受抚摸的乳房
而甜蜜的受刑者将死于速度
领受夜晚凉爽的馈赠
化为泡沫与浮尘，在沉睡的渊潭
坠入梦幻的阴影从而变轻
他说话时犹如取出喉中的暗刺
他说话时如鱼，艰难刮落自身的鳞片
2010年5月25日，河北邢台古顺德府
无题
婴儿期我是小狗
长大后扮演小丑
死去时瘦成骷髅
鬼见愁
关闭抽屉
推我入火的人
像个干部，摆摆手
说：不送了，您慢走！
2010年5月25日
黑天
乌鸦最终会落下来
在我们亲吻以后
天摇晃着黑下来
走在水上别人无法
看见。坐在雨里
品尝失败与细小的罪
只有夜慢慢变透明
我们把手伸出阳台
从外部敲碎自己的壳
你仍然热爱这水上
野蛮而寂静的黑天鹅
水杉树端薄无一物
你播下坏的种子
仿佛从来不等着收获
2010年5月27日
逆行与漫游
在无烟巴士里窥见
倒视镜内的黑蛇
变形为城市的倒影
宛如迷梦的雨中
巴士站等车的女人
穿一件蓝碎花裙
从地下静静哺育出
漂亮的蘑菇
黑暗之中无声擎起
柏油上微光的花托
耳中歌是把戏
发酵或降下旗帜
一位裸在雨中
逆道而行的漫游者
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这舞场是无人的湖泊
她拍照不像是留念而像留下证据
2010年5月28日
水底书
堕落有时是好的
朽木坚不可摧
去电台热线哭泣
是无用的
听众收听她的悲伤
却无人张开怀抱
赌徒在牌局里赢
在现实中输
更多的泡沫涌起在
更盛大的空虚之上
像建筑在水上的
莲节与城市
水深时我们温暖
水深时我们相拥着
沉入冰凉的水底……
2010年5月28日
纸做的江南
很快燃烧成灰烬
竹劈成刀片
杯中余香已尽
水墨中练习艾灸
放白鹤在雾中远山
肮脏且有片刻的宁静
尝过一切光与露水
甜蜜的灰尘
不懂气象的小兽
孤独，且抵住双足
窥伺在黑漆漆的洞口……
2010年5月1日
《野狗大街》
你给我一拳
我就骑上那条野狗
天保佑，他咬我
我就骂你娘
不再分给你新茶喝
你愈来愈苦
尝起来有甘草的味道
茶叶自杯底悬着
风吹起裙角
片刻你变成水母
大雨令城市潮湿
像涂了口红
打伞走过1912
在玄关处除去低胸装
说：早知穿件雨衣
妈的，是条母狗
这是午夜
指间烟刚巧燃过一半……
2010年5月1日
《旅人记忆》
语速与胶片，透明脚蹼
一些被减弱的力量
天边乌云来袭
纸箱是空的
你不能坐在上面撒野
过路人告诉过我这些
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
消失的岩石呢
倦怠的下午
有些爱像饮过烈酒
温顺地躺着
很快会被夺走……
2010年5月6日
《春天是只短命鬼》
一
春天是只短命鬼。躲在夜晚花朵的呼吸之中
迟缓的死亡，像个证人。花瓶是空的
街对面的商店有卖橡胶与轮胎
天鹅控制她丑恶的一面，欲望与果实
胶囊中的抽泣声变得很难闻。水龙头在滴水
空气中有恋爱坏掉的气味
古怪的绿色存心待着不走。像个悲伤的客人
墙上长着阴影，像染坏的布料
另有些怪癖在沙发上等着有人把他领走
春天是只短命鬼。我牵着她到处走动
像她的仆人。我牵着她像牵着自己的影子
黑漆漆的洞口是一个失声的真空
——我进不去也出不来
二
塑料萎缩。穿短裙的女人像只潜行的狐狸
从纸上立起来，并静待在红灯下
爱的秩序像深夜空荡的大街须重新确立
手臂骨折的人戴着件愚蠢的刑具
或自己的挂饰。痛苦写在脸上
例如羞耻——诸事的不快像记号加在他身上
有人干脆在路边摊旁点烟。路灯光芒黯淡
一块巨大的橘皮包裹着年轻人
在电话中亲吻。有人拍照，像好奇的窥伺者
以及柏油上疾驰而过的大卡车。停在路边的
摩托车。有新漆的廉价质感，像是凹陷
或者按压。世界仿佛很快会完全变成空的
无法再次发生弯曲，即使是在夜晚
不再能存放声音。不再新鲜而透明
不再用花朵表述一切不存在的影像
影子倾斜，像从斜坡上往下走着
变尖或变钝，像你握过的所有刀具
像你适应这些伤害。阴影像颗粒撒在路面
孤独始终无法被深究，停在外围
听众们闭上眼睛，杏仁还未打开
这个夜晚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颗寂静的核桃等待着笨重的锤子
关于碎片。仿佛是他的本质
我在黑暗里越走越远，也没人发现我
马达不再沉闷地轰鸣，看天色不像会再落雨
2010年5月6日
《白日梦靥》
我在阳光下坐定
世界像是个蜂房
在餐馆一角抬头
隔着蝴蝶看太阳
窗外少女的花裙碎在水中
我与她们之间隔着
玻璃与他人
我的午餐是一份汉堡
与《蓝房子》，在北欧的
一座岛上他属于托马斯
我的午餐是一匹会游水的马
窗外有陌生人觊觎
他拍摄我的静态
待我变回冬青叶片上的瓢虫
尘埃下震动的簧片
发出几近沉默的声响
在午后等待翻译的阳光下
缓慢地张开翅膀
这暧昧的白日梦靥
孩童们试着搜索，而成人们
则在树叶上入睡
直到世界发生倾斜
车辆涌入街道的一侧……
2010年5月11日
《北京皮囊》
天桥上的人悬挂下来
树上的人悬挂下来
但声音无法悬挂
甚至不能折叠
汽车码在安外大街
像伺服的水流
盘膝坐在漩涡中
等待变身作小兽
商店布满待售的皮夹克
天灰色，要变也只会变成
没有危险的小兽，撒个娇
或者只是没事儿问问路
2010年5月15日，北京
《走在外馆斜街时起风了》
蜗牛缓行在路上
店铺像关闭的蚌
我是葬礼的神秘来客
寂寞是张打湿的请柬
饲养夜间的活动人
像蛾子的阴影绣在布上
渺小而短暂
如同晚春的雨
从未开口说话的布
尝试完全接受这个世界
带着锐利的刀尖
畏惧切割与裸露
一颗滚落路边的杏仁
走在外馆斜街时起风了
没有人在身后喊我
我还是回了回头
2010年5月18日
《寒山吟》
山花谢过许多回
此时他们是开的
暮色便这样浸入远山
坐在田园里数青豆
老伴儿也只是路过
采茶归来的山径很远
她是露水中的小鹿
怕惊了我疏忽假寐
午后沏的茶早就凉了
她不唤我，黄叶已落如
寂静的雪铺了一层
去年相约赏景的老友
须再等几个闲日才得来
2010年5月21日
《大雨》
世界趔趄到仅剩呼吸
和蛇皮。盘膝坐在
藤椅上涂胭脂
边剥小杏边吐核儿
未卜的生与已卜之死
相聚在戏剧之中
纸如刀划开水面
时光倒影的碎末
大雨中坠落的枇杷
变得通透宽松的浴袍
有人在不远处画
欢爱与羞耻
猫低头嗅一嗅，走开
像因为爱而失去了什么
2010年5月22日
《甘蔗》
坐在棕榈树下剥柚子
沙发上烧了个洞
接吻的姿势
有点别扭
但我对夜晚一无所知
对我们的爱心怀畏惧
像夜深的街道
推开关闭的门
我们的爱像甘蔗
不能把他嚼至
苍白、干透而无味
从我们的记忆上脱落
2010年5月25日
《夜行京福高速公路》
那些由黑天鹅浇铸的夜晚
温柔垂落于严肃的公路旁
因重压而无法移动的冷山
等待着我们，又蓦然消逝
在寂积的青色之中
人世的苦涩有待品尝
幕布上的划痕一闪而过
路灯像被弃掷荒野的露珠
美妙的琼浆将留给饮醉者
脱落的松针如新贴的咒符
随行的女巫应声而舞
时而俯身亲吻凉爽的柏油
时而潜入养育浊风的云端
时而在幽林间微妙地隐现
夜色正去除孤独
而高贵的皮毛，而我们
顺势躺下，倾斜在湖泊
如闭合的浮木，在水上
处处是岸，却又无处可去
只有伺机而动的兽
像个困极了的刺客
乌云之下，悄然露出
半月的伤口，受抚摸的乳房
而甜蜜的受刑者将死于速度
领受夜晚凉爽的馈赠
化为泡沫与浮尘，在沉睡的渊潭
坠入梦幻的阴影从而变轻
他说话时犹如取出喉中的暗刺
他说话时如鱼，艰难刮落自身的鳞片
2010年5月25日，河北邢台古顺德府
无题
婴儿期我是小狗
长大后扮演小丑
死去时瘦成骷髅
鬼见愁
关闭抽屉
推我入火的人
像个干部，摆摆手
说：不送了，您慢走！
2010年5月25日
黑天
乌鸦最终会落下来
在我们亲吻以后
天摇晃着黑下来
走在水上别人无法
看见。坐在雨里
品尝失败与细小的罪
只有夜慢慢变透明
我们把手伸出阳台
从外部敲碎自己的壳
你仍然热爱这水上
野蛮而寂静的黑天鹅
水杉树端薄无一物
你播下坏的种子
仿佛从来不等着收获
2010年5月27日
逆行与漫游
在无烟巴士里窥见
倒视镜内的黑蛇
变形为城市的倒影
宛如迷梦的雨中
巴士站等车的女人
穿一件蓝碎花裙
从地下静静哺育出
漂亮的蘑菇
黑暗之中无声擎起
柏油上微光的花托
耳中歌是把戏
发酵或降下旗帜
一位裸在雨中
逆道而行的漫游者
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这舞场是无人的湖泊
她拍照不像是留念而像留下证据
2010年5月28日
水底书
堕落有时是好的
朽木坚不可摧
去电台热线哭泣
是无用的
听众收听她的悲伤
却无人张开怀抱
赌徒在牌局里赢
在现实中输
更多的泡沫涌起在
更盛大的空虚之上
像建筑在水上的
莲节与城市
水深时我们温暖
水深时我们相拥着
沉入冰凉的水底……
2010年5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