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会打鸣的鸡
小区门口,有只公鸡
某个寻常的早晨,一只没有名字的公鸡,在数千人的注视下走上了刑场。
这件事情在那天之后,很快就被忘记了。那只公鸡也当然没有再被提起,如果能够直接问它,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会发现:那仪式和同一时间地球上其他地方所发生的仪式有许多雷同之处。
但它已经不能提供半点讯息了。就像那些曾经被它捕获的虫子一样,再也不能说半句话。
行刑场
每当谈到这件事,大家总会先说一句,那说来话长了。
其实说来也不长,就在三天前。
我是在三天后的仪式上见到它的。它这一生可能见过最多的就是落叶,在落叶里散步,踩在唦唦作响的落叶上,让它感到很舒服。偶尔还能从落叶底下找到美味的小虫子,带着泥土的芬芳,那是它最喜欢的美味。
当然,因为路过的缘故,虽然我既没出钱,也没出力。我却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根鸡毛。鲜红的血从根部流了下来,浸透了牵连着的骨头。
我看过很多鸡毛,一般都光滑的鸡毛接口,像这样牵连着骨头的鸡毛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很明显是在活着的时候直接拔下来的。
那根鸡毛我至今放在窗台上,成了我和它神交的信物。
每当听到手机定的闹钟响起,我十分不情愿的起床后,我都会拿起它。
看到它,我仿佛回到了它在的那三天时光。我起床是因为听到了它的打鸣声,而不是因为听到了按部就班的手机闹铃。
说真的,我有很多讨厌的歌手。他们或是因为这样或是因为那样的原因,而招致我的讨厌。
为了惩罚他们,或者加深我对他们的讨厌,通常我会把他们的歌当做起床铃声。
这样一来,每当从一个黑盒子里,听到他们在或深情款款或虚情假意的声音。
我的第一反应从来不是史铁生笔下,那个从未见过收音机的小瞎子在初次听到铁匣子发出清脆音乐那般欢快,而是怒火中烧恨不能砸了手机。
因为治疗赖床很有效,所以我已经向很多朋友推荐了这个秘方。
判决时间
为了彰显文明,在给它“行刑”之前,虽然一再推辞,广场舞大妈还是代表全小区人民发表了对它的判决书。
至于为何选广场舞大妈做发言人,没有人知道。
也许是哪天大妈去院子里找舞伴的时候,正好它蹲在树上,可能那会它吃坏肚子了,没绷住就拉在了大妈头上。
她像背课文一样读完了一篇并不短的杀鸡檄文,为它的鸡生下了最后的定义。
虽然它晚上被关在笼子里,主人还给它弄了小房子,又是隔音又是降噪的,就差把它放到只能听到电子钟声音的劳斯莱斯里去了。
即便这样,住在大门口的广场舞大妈还是投诉了很多次,理由是被它打鸣而折磨的神经衰弱的厉害。每天晚上跳舞的时候,只能把音响声音放的更大,才能听得到节奏。搞得大家都苦不堪言,大人们也没一个喜欢它的。
每当遇到孩子不听管教,家长就说再不听话,就把你喂公鸡。在这之前,他们一般会说不听话就把你喂狗吃之类的浑话。
那孩子一听要被公鸡吃,又想象不出公鸡那张小嘴是怎么吃自己的。越想越害怕,哭的更厉害了。家长也跟着遭罪,所以很快它就招致了全小区人的讨厌。
公鸡为谁耳鸣?
“拿着,这个是给你的。”当高音喇叭里的判决书还在一字一词的在我脑海里回荡的时候,一双满是鲜血的手递过来一根还在冒着热气的鸡毛。
“啊?我的?可我只是路过而已。”
“客气什么?路过也算。”路过也算?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自诩是他家公鸡的知音,是能听得懂它打鸣的人。但却没有在知音濒临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而是任由围观的人给它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那个,它打鸣声音挺好听的。我还特意录在手机里了,我放给你听。”我希望能弥补些什么。
“不用了,我已经不想听到公鸡打鸣声了,当你把打鸣声录下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是死的了。”他头也没抬,只顾捡地上洒落的一地鸡毛。
“是因为我录了这个,才导致了它的死?”顿了半天,我才挤出来这句话。
“不,你只是路过而已,它的死是大家决定的,和你无关。”呵,他说这话还真伤人,怎么会和我无关?我明明自认把公鸡当知音的。
“你不是路过吗?该给你的那份也给你了。你快走吧。”他已经把“刑场”收拾干净了,一根根滴着血的鸡毛被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
“可鸡毛你还没送出去?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仔细看看周围,除了你和我手里有鸡毛,其他人有吗?他们都不要这个,他们都说自己天生见不得血污,看不了这种场面。他们都是善良的人,留着这个会让他们感到难堪。”
“你要去哪?你以后还会带公鸡来吗?”
“公鸡?呵呵,它就应该待在它该待的地方,千万别离开,离开就只有死路一条。”
尾声
“加不加蛋?”
“哎,问你呢,加不加蛋?”
“啊?”
“我问你煎饼果子加不加蛋?”
“噢,不加。”
“吃煎饼果子不加蛋的都是傻逼你知道吗?”
“就是就是,吃煎饼果子不加蛋的人都是智障”我听到后面传来这样的咒骂。
应声往后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像那群围观了公鸡死刑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