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城里的公交车
我还是学员驾照,不能单独开车,每天坐公交车上班,春去秋来已经一年了。

总共有两班公交车从村里路过,75路和76路,起点、终点都一样,就是从不同方向来我们村,所以不担心坐错车。路程全长26公里,我们村在中间,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离城中心13公里,头班车早上7点26分在村里的小卖部门口停一站,然后在村口的老橡树下又停一站,7点46分到城里,穿过青石广场,能闻到早点铺的洋葱味。
这趟公交车一头是镇上,一头是城里。镇上有古董店和拍卖羊的集市,镇边上还有葛兰素的一个药厂,和一家监狱。非常神秘的组合。城里有医院、剧场、火车站和产业园。产业园里的企业招牌不起眼,只能从停车场上车辆多少估计一下从业规模,毕竟像我这样坐公交车上班的人不多。
因为是头班公交车,坐车的人相对固定,十来个人,六七个还买不起车的年轻人和四五个各种原因不开车的中老年人,其他的就是临时进城里办事赶火车什么的,所有大家基本上坐固定座位,心照不宣。
车上有一位大姐是我一个公司的,衣着很质朴,看她的脸总是面带微笑,一种蒙娜丽莎的笑意,一开始以为她会和我打招呼,一直做好各种准备,可惜的是始终没有过任何眼神接触,后来我就放弃了,但是很羡慕这种天然笑脸。
车上还有一位戴鸭舌帽的先生,每天在终点站的前一站下车,不带公事背包,也不带午餐便当,很容易让我这样四处张望的人起疑心。连续有两天,车上人很多,我就坐到他边上的空座,但是车到城里,他不下车了,一路坐到了终点站。我苦思冥想,不知道什么原因,难道是不好意思让我借过吗,我不敢相信这个理由,但是决定宁可坐到老弱病残孕专座也不挨着他坐了。于是一切又恢复正常,鸭舌帽先生又能半道下车了。
半路还会上来一个脑梗康复患者,风雨无阻进城,每次都掏零钱买票,因为口齿不清,司机着急他自己也着急,我们都习惯了,倒是有一次,一个进城打短工的瘦小小伙子看不下去了,到司机跟前替他说:城里,单程。他的腿打不了弯,都是背靠好椅子然后把自己礅下来,然后如释重负露出满意的微笑。我总是怕他跐溜到地上,每次都有惊无险,
下班能碰到另一位固定乘客,高度行动不便,只有一只手勉强能操控轮椅,他是从更远的什么地方换车辗转回来的,也没法打听,他只能用眼睛说话,所以安安静静的不讨人嫌,再冷的天,也是司机把台阶板放下来他先上车,因为法律有规定。有一位相貌端庄的大姐貌似在车站边上的市政厅上班,也一同等车,总是亲切问侯他,仿佛他能作答。
坐公交车上下班,能看到底层普通人的生活,也是这些人无奈的劳作撑起社会日常的运转,有时候,身上有纹身、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的年轻人礼让我一个外来的中年妇女,我觉得他们有一颗金子般高贵的心。
我买了月票,有公司的折扣,网银直接扣款又有点优惠,每月79.34镑,合人民币快700块钱了,公交车票年年涨价,越涨就越没人坐,越没人坐越得涨,经常是过了高峰期就两三个乘客,英国自己的公司都养不起公交车了,现在的运营商是家德国公司。
因为月票太贵,有个周末,我打算好好利用这个郡票,坐着车去34公里外的杜伦,结果一路各种停各种拐,用时1小时10分钟,只匆忙在广场边上的the Bell 吃了顿炸鱼条,到大教堂划拉个十字,又一路赶回来。
更新 这周一,蒙娜丽莎大姐和我说话了。起因是周一我们好几百号人进不去办公室,因为门卫休假去了,交接工作没做好,她激动得和慢悠悠走在后面的我通报这个惊人的消息,然后我们几个人去食堂喝了杯咖啡顺道取暖,知道她住在卖羊的镇上,在公司的质监组上班。两个超级社恐的人从今要寒暄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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