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部上海弄堂的百科全书
《繁花》一书特点鲜明:文体采用上海口语;叙事结构分两条线索、两个时空;人物都是小人物,故事都是小故事,没有大风大浪,但见平淡处显真情;通篇都是男盗女娼,又都是真性情,真男女;时代是虚无的、腐败的,小人物是苟且的,又是努力着的……作者文字功底深厚,对沪上风物了如指掌,大篇幅采用口语对话,亲切自然,栩栩如生,人物故事令人拍案叫绝。
上海,现在人们多称之为“魔都”,在中国城市群中独领风骚已经多年。虽然文中多处嘲讽上海已是“文化沙漠”,但郭四爷、韩寒一对冤家非上海不居,几十万的外国常住人口,早已足够显现上海的魅力。最近几年影视,不惜牵强附会,也要插上几句上海方言,以显示本影片取景于上海,以显示本影片有摩登之处。本书中上海风物,货真价实,各行各业,如数家诊,由金宇澄这样的上海老爷叔讲出来,最有腔调。
叙事结构分两条线索,一条线从文革开始,讲人物少年时期,上海逐渐陌生、变色,一条线关注当下,饮食男女,饭局,约会,恋爱,旅游。一虚一实,虚虚实实,分不清是过去还是当下,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最后统统归于虚无,小毛病死,李李出家,梅瑞项目失败,丁总青铜器收藏归为赝品,陶陶感情被骗……
书中人物都是小人物,故事尽是小故事。从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上海翻天地覆,苍海桑田。这些人仿佛无益于时代,亦无害于时代。谈情说俏,练武寻琴,荡马路,街道工厂做工,常熟吃酒,苏州春游,都无伤大雅。时代的喧嚣中,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偶尔笔峰一转,讲两下欧阳先生,道一段阿宝爸爸的盯梢功夫,显示出在时代的压抑下,小人物也有力量,也有温情,也有理想。
小说浑身散发出一个“亵”字,但亵而不淫,亵而不秽。阿宝对蓓蒂,感情最真挚,童男童女,青梅竹马,对李李,是中年男女,谈婚论嫁。小毛懂女人,心里厚道,可惜女人的苦,对银凤,对春香,亦弟亦姐。沪生对白萍,是依恋还是报复,亦说不清楚。陶陶花花肠子,拒绝了潘静,碰到小琴自以为找到了真爱,不过是受人欺骗。中国人没有性解放,心猿意马时,只有一个“亵”字。
《繁花》一书的时间跨度,大约从文革前到九十年代后。上海改革开放,比广东要晚。因此《繁花》中的上海,大部分是上海历史上的失落期,也是文中人物的失落期。虽然这些人物,除了姝华、大妹妹,都没有上山下乡。但成长家庭受到冲击,大好青春荒废在街道小工厂,恋爱受挫,韶光已逝,芳华不再。待上海恢复活力,这些人已经步入中年,上海已是年轻人的上海了。阿宝、沪生,年轻时都大起大落,失意后仍安心在工厂做工,女朋友谈分手,依然不声不响,闷头吃苦。形势一旦变化,阿宝做起贸易生意,沪生做上律师,摇身一变,扶摇直上。
《长恨歌》时间跨度更长,全书的关注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繁花》花开多处,叙事不疾不徐,慢慢铺陈成一部上海弄堂的百科全书,值得一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