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园时代
(一)十二岁的天空很蔚蓝
春天,新鲜的泥土吐着诱人的芬芳,深绿的麦苗覆盖了大片田野,一两只春燕从柳梢呢喃划过,刚走出冬天的新阳仿佛揭开面纱的新娘,一步一步朝着新春的大地走来。我和同伴斜跨着书包从校园里蹦蹦跳跳而出,沿路的野花丛丛簇簇。我看见同村的伯伯们扛着锄头走在同一条路上,他们的笑声那样的清朗,一串串萦绕在我的童梦里。我看见远处的南山巍峨矗立,青蓝色的山体上有田地和房屋、有砖塔和寺院,那是一幅辽远的想象的画卷。我看见我的门前坐了一堆女人,黄土的院子里声音清脆,大白杨树下我看着妈妈在笑。
“妈,我回来了”妈妈抬起头笑容里增添了几分喜悦,此时旁边的女人们纷纷抬起屁股,“哟,娃都回来了!晌午了!该回去做饭了。”便说笑着回了各自的家,偌大的院子里剩下一片树影斑斑地变换着光影,霎时安静了!妈妈问:“今儿晌午吃啥饭?”我说:“吃面”“吃啥面?”“滑角面”。说话着妈妈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嘴上不停地指挥着,“去,把韭菜择了”“去,剥几瓣蒜”“抱堆硬柴进来”“给锅把水添上”我一边打着下手,一边看着妈妈将面团一点一点檊地又大又薄,这真是妈妈的拿手活儿啊!伴随着炊烟的飘起,我的肚子开始了饥饿的呐喊,就在这饥饿的边缘,只听一声“取碗,吃饭!”幸福便像氢气球一样一下子就升起了。此时爸爸准是刚好踏进门,每天中午妈妈总是调侃爸爸说:“你像是会算卦,天天掐着饭点回来,一点多余的忙都不帮。”爸爸则嘿嘿一笑:“啥我会算卦,刚好罢了!”我记得那时的日子俭朴,只有单纯和快乐,不记得其他!现在我知道日子里的风刀霜剑都被父母屏挡住了,他们为我撑起了一片蔚蓝的天空。
儿时父母很少管着我,我和同伴可以尽情地玩耍,这让我觉得天也广阔,地也广阔。我的同伴有很多,我们常常爬上坟头折嫩柳枝,做成口哨满村里跑着嘀嘀地吹着响,村里的大街小巷就成了我们和狗的天下!我们常常在麦田里摔跤,像蒙古汉子一样凶猛较量,大声呐喊!我们成群结队地走在河滩的旷野上,风拂过绿草丝,也拂过我们头顶。那鹅卵石堆积成的河滩上承载了我们星星点点的绮梦......
凡在草丛里,卵石下或土洞中的生物无不是讨我们兴趣的玩物,最有趣的还属蛇、蝎、四脚蛇之类的危险物种!那时我们每人都有一套自制的工具,一个用筷子粗的钢筋弯成的二齿挖钩、一个可随身携带的塑料罐子、一个镊子。用挖钩小心翼翼的翻开一块卵石,卵石下面许是一只土褐色的蝎子,炸着尾巴快速地寻找新的缝隙藏躲,许是一条盘成一盘的花花绿绿的蛇,其实我们的目的是捉蝎子。每当翻开石头一条蛇陡然出现时,我们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就开始想办法制服它了。胆子小没经验的孩子就把罐子盖儿打开,将罐子口对着蛇头把它赶进去然后拧紧盖子,胆子大的直接用挖钩压住蛇头,徒手将蛇头捉起。有的蛇静止不动,有的蛇倏地就逃掉了,蛇很危险所以我们都很小心,至今没有人被蛇咬过。蝎子相对容易很多,看到蝎子逃跑,我们只消用镊子将它的尾巴夹起放进罐子。不过也有困难的时候,有的石头缝隙深不见底,蝎子一直往里钻,我们就扒开石头一直追。记得有一次挖到了一只蝎子,它迅速钻进更深的缝里去了,我就向里边挖,最后到了忘我的境地,只顾着埋头往里挖石头不觉竟已挖了一个大洞,几乎半个身子都钻进洞里去了,这时突然感到脊背痒痒的像有什么多足的虫子在皮肤上爬,头皮一阵发麻,容不得思考,手一把伸进后背的衣服里闪电般地甩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蝎子,捉起来仔细打量竟然是开头逃跑的那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已绕到我的后背上,想想都后怕。对于捉蝎子我们已经熟练掌握了技巧,有时候看见蝎子逃跑顾不得用镊子,直接用手就稳准的捏住它的尾刺。也因为太过自信我和同伴几乎都被蝎子蛰过,蝎子的毒性一点儿也不容小觑,它足以让你痛的在地上打滚儿。为了防止毒液流至全身,被蝎子蛰过后我们常常解下红领巾扎住手指或胳膊,然后把毒血一点一点往外挤。有时直接把蝎子砸成肉酱敷在伤口处,那时我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以毒攻毒,虽然谬解其意但当时却实实解恨!
从河滩向东走,翻过高高的河堤便是我们的母亲河“黑河”,转身沿着河道向南望去连绵不断的秦岭在远处横亘着,只是在正对着他的地方开了一个很大的山口,我们当地人叫做:“黑水口子”发源于秦岭主峰太白山的黑河水便从那里流出山,流向这片广袤的关中平原。我们的村子就坐落于黑河以西二公里处,农村一年的节节令令总是牵系着诸多平凡的情感和淳朴的关系。
当我早晨被那一声声清脆的“算黄----算割”声叫醒时,我知道布谷鸟盘旋在麦田上方,它催促人们开始割麦了,妈妈也开始跟着念叨起了“算黄,算割!算黄,算割!”,一天去地里察看好几趟,生怕错过了最佳开镰时间,爸爸空闲时从房梁上取下闲置了一年的镰刀,擦去灰尘,磨亮刀片。我感到空气慢慢紧张起来了,我和伙伴们的心情也跟着鼓噪起来了,只等那热火朝天的时候到来了。田间地头人们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抬起头说笑几句,一会儿埋头大干,累了就放下镰刀坐在一起聊天说笑。晚间,麦个子拉回场里,人们又聚拢在场上,麦场接上百瓦电灯泡,他们在灯光和黑暗中谈论着如何撵麦,如何扬场等等!而我们在麦场边跑着捉从麦子上飞起的萤火虫,耳边他们谈论的声音仿佛是遥远又古老的歌谣。
当粽叶飘香,艾草沁脾的时候,这个连属着农忙时刻的端午节便显得盛大而热闹。端午节当天,我总是还未起床时就听见爸爸在门上插艾草的声音,爸爸对妈妈说:“再去迟点,那块儿的艾就被别人割完了!”我爬起床去到外面,闻到空气里满是艾草的清香,家家户户门上都插上了辟邪驱瘴的艾草,初夏的空气被人们炒的热烈而富有诗情画意。我知道不管多忙我的外婆和小姨一家总是会带着他们包的粽子和五色绳来看忙口,有时外婆还专门给妈妈拎瓶自制的香油。我久久盼望的也是这一天,在这一天外婆给我们手腕上系上她专门搓的五色绳,我们带着五色绳像风一样跑出去,在花丛中捉蝴蝶,拔狼尾巴草玩......
那个年月,我还未满十二岁,我在生长着,身边的一切都在生长着,风和日丽!我的脑海如同天空般的蔚蓝,偶尔飘着几团优雅的白云朵,我躺在草丛里看天,就如同白云朵躺在天空中看我,我们互相交流,我们彼此钦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