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诗人若泽·雷吉奥的几首诗
《日记》
我有一部日记，
用以记录我每日的愁绪：
这是一部动人的小说，
有通篇的怜悯和讽刺。
我每天晚上开始走笔。
当我从底层，从世界的底层归来，
墙壁上手无寸铁的耶稣
在临死前与我相遇。
一支绿萤萤的烛火摇曳
好像有人濒临死去。
而我，真实地面对耶稣的苦难，
痛苦地彻夜走笔。
人的所思所感，人内心的隐秘，
人只有在黑暗才有的梦魇，
全从我的笔端流淌；我冷汗涔涔，
耻辱的眼泪烧灼着我的双眼！
由此我发现了处事的准则：
带着面具混迹于世人之中，
不改我为人的本性——
我不敢表露的道德和丑行……
当我终于疲惫地掷笔休憩
我会凝视着受难的耶稣，
心怀血光闪闪的黄金梦，
向梦的深处滑行。
这样，我知道了如何拥有
我全部的伟大和丑恶，
来把世人蒙蔽，
啊！精于此道，就是掌握了真理！
然而，有一天（这不是平凡的一天）
我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前，
却无从下笔，我翻阅日记，
知道日记已经写毕！我的双手为之颤栗。
此时我的双目圣光炯炯，
我发现我的日记，竟是满纸谎言：
我周围的世界龌龊渺小，
只有舞台上才辉煌美妙。
不错，日记中的罪恶、如梦的豪迈之气
和整个的内心世界——全属于我！
但总有一个阴影把它们贯穿在一起，
这，噢，是高于我的艺术家的权利！
我目睹了真理的失败，
我目睹了膨胀的个人未获得释放的天空，
我向日记索求的……不过是
在渺小中自视伟大的虚荣！
因此，我举着日记走向昏绿的烛火……
须臾间室内就燃起耀眼的火焰……
而在美妙又可怖的余夜，
我的双手合十向着耶稣，恸哭不已。
《笼与兽》
这所疯人院居有一百个疯子，
（哪位出去的人说出这个准数？！）
况且破门轴的门扭腰弄姿，
翩翩起舞，昼夜迎进新的主顾。
他们各有梦想、罪恶和恶习，
全曾是邈古时候的王侯和君主……
他们面孔透出残忍和惊奇，
我不知是否在纪念逝去的残酷。
凝视他们眼睛让人痛苦恐惧；
被囚于栅栏和铁门后面，
无边的焦渴使他们愤怒。
噢，疯人院，我的身体！
请为笼中的欲望敞开大门，
把我的人生碾为尘土！
《挽歌》
芍药花
开放了
年年这样，不足为奇。
如果春天
是
寒冷的
只会有
百合花伸出弱茎
马鞭草匍匐爬行
但是每株花
总有芬芳馥郁的时候
你记得吗？中午时分
你那褐色的双手紧握……
为这双手我献上这支挽歌。
《痕迹》
我梦想一日之爱，
不！我梦想一时之爱，
当我梦你的时候
是谁把我送还？
你有何等悲苦，
为何至今不散？
如甜蜜冷漠之光，
于太阳熄灭之后，
尚在天外迤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