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天地之间那一孤胆英雄
空空而来,执剑而去。月升苍穹,残枝落野。温酒残棋,踏波无影。此去彼来,皆为同道。
许多人偏爱林黛玉的温婉悲凄,认为那才是女子应有的姿态;许多人艳羡李清照的豪情担当,将其视为爱国女词人的典范。
顾影自怜,有人视其为无奈、孤独。
倘若连“自”也不愿“怜”,那才是真正无所依呢。况诗人遣情于山水之间,尚有山可看,有水可应,也总比空对圆月,却不知该谈说什么的好。
英雄,也许是相对的。
譬如希特勒,我们实在难以将之与英雄挂上钩,但也许对当时的德国子民而言,他就是一个英雄,和丹柯差不多吧。
所以,什么是英雄?
年少时,我曾幻想自己假如穿越时空后最想过上的生活:
纵横江湖,广结天下兄弟情。闲来无事纵情山水,驾扁舟,携好友,饮酒赏月……
诸如此类,现在想来倒也值得——如果真有幸过上如此生活。年少空怀此想法,从未流露,一来怕旁人说自己不务正业,二来自己也清楚,幻想终究过不成。但于我而言,这是最最理想的生活。
因此,在第一次听到刘邦这个人物时,我是欣喜的:他想做游侠,怎么与我这番相像!虽然我的顶多算做江湖人士,无名无气,但也无拘无束,与我而言,快意恩仇潇洒于世也好过畏首畏尾殚精竭虑。
不知道当年凭借文武参半的“面试”、“笔试”成绩阴差阳错当上泗水亭亭长的刘“少侠”当年为何也会有此想法,但至少,我当他作英雄。
古时虽然生男莫生女,但也许做男儿更累。最清闲的日子理应是:把一家老小安顿于居,执剑行天下,偶尔家书报平安。妻子家室并不重要,挚爱便可。
有缘便聚,无缘便散;
看似并无逗留,但处处有痕迹。
常有人乐意将刘邦、项羽对比,评其优劣。但依我之见,其实不必如此。
哪怕是英雄,也无固定之说,除非世人已写就一部《英雄论》。
突然想起当年江畔,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身姿了。他或许不知道的是,愁苦着“无颜见江东父母”的自己,会在几百几千年后为后人所敬仰。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是否是别人的英雄,哪里比得上是否是自己的英雄重要呢?
有时羡慕起那些曾在天地之间出现过的英雄们,不免自愧不如。
拿破仑也许是英雄。
他更像是孤胆英雄。
然,孤胆英雄似乎并非无所依。倘若孤身一人杀入敌营,出时旧地已无人迹,荒芜到令人怀疑战争本意。有谁还会为自己的“光荣”而自歌呢?
倘若无伴无同,一人战,一人亡,一人歌,一人叹,只叫天地无奈叹惋一声“痴人”罢。
譬如三人皆是英雄,中有一人离去。似乎日子倒也无不同,顶多乐事少一人听、少一人讲。但假有一日,第三人归。才认识到在此列之中若失一人皆失三分天下。
昨日被雷声震醒,再难入眠。遂想起“煮茶”的英雄们。若无曹操在身侧,刘备倒可能饮茶赏景以度夏日。若无刘备在身侧,曹操可能咬牙切齿,恨诸葛、刘二人却无人可讲。
天下的英雄,在雷夜,也似我这般无眠么?或是思念家中老小呢?或是谋划天下大计呢?
我不知,也不懂英雄。
就如,我曾以为英雄来去皆此一人,却发现项羽也不乏追随者。更何况,天下人最是英雄惺惺相惜,若无人为伴,只余天地,喜怒哀怨、人情世事,又与何人说?
但,即便如此,我仍相信,英雄不属于一人,英雄属于天地。
哪怕人世已无容身之地,至交远去,但绿水青山依旧、人面桃花依旧。
但凡天地不混沌,山水尚在,以天下之大,何处无容身之所?实在不济,除月以外,有月必有光,有光必有影。
多少英雄在夜深人静之际,对影自语;
又有多少英雄,连影也无可对。
待此时,纵有万千豪情壮志,怕也早已消散于风中了吧。
然,孤胆与否呢?
人往往喜欢带着色彩看人。不论此“孤”为“孤独”或是“孤傲”,似乎都并非好事。
逞一时之快,是兵刃而非英雄;
谋长久之势,是战图而非英雄。
不管是游侠还是枭雄,他们心中或许都有一个英雄梦。
我再三思索,又想出以下:
空空而来,执剑而去。月升苍穹,残枝落野。温酒残棋,踏波无影。此去彼来,皆为同道。
想着,今夜的月,一定看见了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