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出国以后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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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天堂，一眼地狱
2018年圣诞节前夕，放寒假的我无所事事，于是买了张机票就从雪窖冰天的纽约直飞浸泡在南方艳阳里的洛杉矶，这也是我在美国的第一次正式旅行。
跨越三个时区，从东北至西南，从东海岸至西海岸，城市的风格与气候皆迥然不同。冬日的加利福尼亚是最美丽的，洛杉矶此时仍是20度的宜人气候，暖阳下的每一条路旁都生长着参天的亚热带棕榈。尤其夕阳下的圣莫妮卡海滩，金黄满地，海鸥盘旋，有的是穿梭在暗滩上拥抱大海的旅人。看着天际缓缓而下的落日，一切疲惫和压力都在海浪声中烟消云散。次日离开海滩，搭巴士到达好莱坞时正值下午，建筑林立游客遍地，星光大道上每一块带有名人签名的地砖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掏出相机在川普签名前咔咔一通乱拍。
夜幕降临后，我已行至比弗利山下。众所周知比弗利山庄是美国顶级富豪的家园，入口的大招牌都如同镶了钻般闪耀着星光。听着呼啸而过的是乘着晚风的星空版兰博基尼，我默默仰望了一会儿，默默掏出了手机，又默默打开了相机。各个角度拍完，我满意的开始P图，盘算着旅行结束后如何发朋友圈才更吸引人。
如果不是后来无意间闯入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也许我会把这场旅行定义为完美。
第三天下午，我拿着相机从布满涂鸦的艺术街区出来，景致仿佛顷刻间崩塌，支离破碎变成散落在路边的凌乱垃圾。
是的，洛杉矶的整洁，干净，阳光密布在这里突然变成了阴翳，拥挤，臭气熏天。是的，距离市政厅以及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整整排满几个街区的贫民窟。脏兮兮的帐篷堆在路边，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排一排。拥挤的帐篷之间是裹着破烂棉衣的人，清一色的黑色面孔，有的在吃破碎的干粮，有的怀抱同样脏兮兮的孩童，有的干坐直勾勾地盯着路上的行人。路边是移动的厕所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整条街，充斥垃圾，腐败的食物，恶臭的气味。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捂紧荷包低头快走。可能这辈子我都没有那样紧张的在一条街上狂奔，那些流浪汉的眼神空洞却又骇人无比，我生怕下一秒财物就会被洗劫一空。
提着一颗心跑到另一个街区，帐篷突然不见了，但仍然是垃圾遍地。街边是各色廉价喧闹的商铺。邋遢的女人穿着破烂的衣服，怀里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儿。转过街角仍能看到流浪汉三五成群躺在地上裹在被子里睡觉，或是就那样干坐着，朝着身边是装满橙子皮快要流淌出来的垃圾箱发呆。
“这还了得，我们这样蹲路边等巴士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我朝同伴小声BB。
同伴表示赞同：“我们去找个赛百味，或者是麦当劳躲一躲，等巴士快来了再出来。”
于是一行三人扛着行李在街上疾走，却发现周围全都是塑料棚支起来的脏乱小商铺，门口摆着的商品不肖靠近久能看出其粗糙品质。寻觅多时，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看到了一家正在营业的赛百味。
那一瞬间我们仿佛看到了救星。然而跑到门口却发现，里面不仅空无一人，就连门窗上都沾满了秽物，整个店面显得漆黑又恐怖。
毫无办法，我只能紧张地站在街头东张西望，不敢与路过的人目光接触。
巴士啊巴士，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经过比一年还要漫长的半个小时，我终于看到了巴士缓缓驶来。我提着包一口气冲上巴士，直到关上门后外面的世界被隔离开来，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些声音，气味，人，随着巴士开动都渐渐远去了，可那些人浑浊的眼睛却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时候我的大脑才开始运作，我才想起来这条街上营生的那些人似乎都是黄黑色的皮肤，而白人，我却一个都没有看到。
恐惧随着远去的贫民窟逐渐消失，我打开谷歌一搜索，发现洛杉矶的贫民窟存在时间不是一日两日，而是要按年计算。
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不知道在这街上躺了几年。
一股不知名的心酸却突然涌上了心头。
是人都想体面的活着，没有人愿意露宿街头。
这些人是一个城市的边缘，他们的后代也会像他们一样，没有任何途径可以接触到教育而突破阶级的桎梏。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洞窟中的边缘人，城市那头的繁华和他们毫无关系，并且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政府呼喊的那句“Give all Americans a decent life”诺言不知为何在这片区域没有得到落实，贫民窟没有得到清理，这里的人也没有得到救赎。
也许不只是这一个贫民窟，而是隐藏在城市角落里千千万万个贫民窟。
有人说美国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有人说美国是完美的资本主义，有人说人民在社会保障齐全的美国安居乐业。总是有那么多人歌颂，那么多人向往。
我不得不承认，美国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大多数人也的确如外界所说那般过的幸福而平静。
可是在这发达与平静的背后有多少牺牲品无人问津，在光明的背后有多少黑暗不得而知。
以前在国内接触到的言论是，美国有全民医保，看病免费，底层人民有政府救济，失业保险之类的一应俱全，活的都很轻松。
直到那个学期我修了一门叫做公共金融的课，我才了解了美国的税收医疗体系，什么低税全民免费医疗都只是墙外人的一腔臆想；美国社会医保的三种报销方法里都有额度限制，不存在百分之百免费医疗。另外社保的报销额度是很低的，大多数家庭都需要商业医保进行补充。就算看病时全额报销，但每月甚至于每年的保险费也不是低收入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
我一个美国同学亲口告诉我在美国过得幸福的人仅限于中产阶级以上的人，他们可以交得起医疗保险，可以接触到良好的教育资源。而低于贫困线的人，有的是因看不起病而被银行夺走房产流落街头的。
你以为你在媒体中看到的光鲜亮丽的美国，就是真实的美国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
离开洛杉矶，我去了拉斯维加斯，著名的赌城，到处是如凯撒皇宫一般充满资本铜臭味的赌场，还有来自世界各地一掷千金的有钱人。
维加斯的金碧辉煌仿佛抹去了我在洛杉矶看到的一切。
我想这偌大的城市，偌大的美国，何至于没有这样一群人的容身之所，让他们只能蜷缩在边缘，住在拥挤狭小的帐篷之中。
洛杉矶没有告诉我答案，绚丽多金的维加斯更没有告诉我答案。
倘若有一天，他们其中一个人死在睡梦之中，会有人在意，甚至会有人发现吗？
不，旁人或许还以为只是隔夜的剩饭腐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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