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26
这是像宿命一样的设定吧。
我生来就傍在一个叫公主的人身边。我要负责她的生命安危,也就是说,在她的生命之外,有一个势力强大的群体,时时刻刻都在搜寻着她的踪迹,并致之于死地。公主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相伴相随的人,她没有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关于她,我只能通过她,还有外界的只言片语和少之又少的行止去拼凑一个可能的故事。那个故事,一直都在变。我总是捕捉到一些新的东西,而那些新的东西有时候是作为补充,有时候又是作为对立的反面而出现的,所以,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新考虑这个故事。这也是我宿命的一部分。宿命这种东西,也是会长大的,需要衣裳装扮,需要饭食饲养。它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譬如只是一个世代相传的诏令吧,类似于必须誓死保护XX,但是在这个诏令之上,慢慢地会有其他的东西不断成长,膨胀起来。有时候,那些膨胀出来的东西让我觉得开心,也有让我觉得烦恼的时候。每每这种时刻,诏令——这种誓死必须捍卫的东西,在心里也就有了轻重。
公主其实很安全。我们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的起落,就如同太阳的升起和降落一样,自然得不会被人发现。既然那么安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诏令呢?我一直想不通。
但凡出门,我总是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走。按照常规,走到1号路的时候,在那个打拐的地方会有一支仪仗队的尾巴,我紧跟几步,就能随着队伍,队伍的路径去到我想要去的地方。永远的1号路。
那天,我刚好也是和往常一样,去一个我经常去的地方,(但现在怎么想都想不出地方,想不出我到底去干嘛),在那个拐角的地方刚好有那支仪仗队,像无意识的列车一样行进着。我没有紧跟上去,我站在那里。突然对仪仗队的和谐无争感到茫然。我必须誓死保护公主,但是那个死呢?一切都跟死没有关系,沾不着边。我的宿命到底是什么?
仪仗队的尾巴从巷口消失了。在这条路的尾端,突然出现了另外一条延伸的路。模糊地近似一副画,然后像睡醒一般,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竟然是一条热闹的商店街。一条没有见过的商店街。商店那么安详,人们那么安详。我被吸引了过去。人们安静地说着话。在一家店前,客人和店家在对骂,但是我并没有在意,阳光舒服地把我晒暖了,我心里的茫然一扫而空。
我继续往前,走出了这条陌生但舒服的商店街,来到了一条寥寥无人,还有点晦暗的小路。同样的陌生小路。走多几步,我遇到了一支陌生的仪仗队—并不我一直以来我尾随的那支。我心里的那种茫然又来了,他们在干嘛,尾随着队伍的人要去干嘛,他们的宿命是什么,是不是也要誓死保护公主,是不是也在想诏令之外的故事?我凑上前,我第一次不是从后面看到这样的队伍,我第一次看到仪仗队里的人的脸孔——没有脸孔,茫然空洞地仿佛想要把我也吸进去。我想起了刚才那条街,那条明快的街,我想要回到那条街,不,我也要告诉他们,有那么一条街,我要带上他们去那条街。我唤着他们,但是他们都没有打理我。眼看着他们还是脚步不停地按着自己的步履向前远去渐至消失,我顿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宿命!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郁郁地折回刚才的街道。晦暗也笼罩了这里,没有了明快,已经没有人了,商店门紧紧闭着,里面黑漆漆地让我想起仪仗队的脸孔。我用手摸了摸门,满手都是灰暗的灰尘,街道暗沉无光,一丝风毫无眷恋地吹过这条荒凉的街道。我害怕地心想,风再大一点,这里的一切都会幻化为天地的一缕尘土,包括我,也会随着尘土湮没。
我带着最后的希望寻觅着这里的哪怕最后的一丝生机,我像游魂一样,往每家商店门里探望搜寻着,哪怕只有一线光也好,我期盼着。我觉得我的身体慢慢地注入了黑暗。有一家不像商店,反倒像住家的门洞,我往里面探望,一个黑黝黝的四方天井,空荡无物,然而,突然,从边上,出来一个东西,我的心咚的一下,那是个黑乎乎的似人形样的东西,全身墨黑,那是深沉的黑,而且那些黑似乎像沸腾了似的,像长着爪牙,变伸自如,并且慢慢往我这边腾挪过来。我惊呆了,心里的恐惧高到极点,我的身体...我没有目的地飞奔,逃跑?躲避?寻找?
有一个圆形的黑色洞口,我记得,我毫无顾忌地跳了进去,然后完全被动地在里面溜滑起来——空洞的管道?——我一直滑落,似乎要到达无底的深渊,无底的黑暗里去,就这么永远地滑落。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一个胃”,那个声音在洞口而来?这片黑暗就是声音本身?......
这是宿命的一环吗?还是伴随着宿命而来的故事——关于我的故事?宿命般的故事?一个永劫不复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