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情不要搅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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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郭婷在厨房做饭，马方勇买了些玩具在客厅陪她儿子小石头玩。儿子欢乐的笑声是她很久没听到过的，于是汤煲起来，也有家的味道了。
马方勇执意要到她家里来，因为上周请她吃饭时她无意中说饭馆的菜没她烧得好，马方勇就一定要尝尝她的手艺。尝手艺是假，想泡她真。她委婉地拒绝了一下，扛不住马方勇的热情。他很聪明，知道要讨好一个单身母亲首先要讨好她的孩子，这不，他和小石头在二十分钟内就打得火热，亲如父子。
郭婷把菜端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小石头问：“你是不是我爸爸？”马方勇也在兴头上，想都没想就回答：“是啊，你认出来啦？”小石头兴高采烈：“我就知道我有爸爸！”郭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已经到了快要上床的临界点，儿子这句话彻底将他们推到一起。
当晚他们就滚了床单。
郭婷在马方勇臂弯里幽幽说了孩子的事。结婚是亲戚介绍的，因为前夫家庭条件不错。可婚后发现他不仅家暴，还赌博、嫖娼，郭婷毅然跟他离了婚。没几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前她有过一次宫外孕，切除了一侧输卵管，而且有习惯性流产，怀上个孩子不容易。她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把胎儿留下来了，没想到最后顺利出生，聪明可爱。为了防止前夫打扰，她才来到C城工作。前两年是表妹帮着带，现在孩子8岁了，她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唯一的烦恼就是，孩子总缠着她要爸爸，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而他没有。
马方勇的手一使劲，把她搂到上面，让她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似乎这样说话更有份量：“明天我去接他放学吧，让别的小朋友都看看，我们小石头也是有爸爸的。”
“你不怕事情搞得太大，被你老婆知道了？”
“怕什么，她又没长千里眼。”
他扶她坐起来，骑在自己身上，又热火朝天地来了一回。
2，
马方勇以前是省城一家企业总公司的人，由于工作出了纰漏被贬至C城。两地相隔七百多公里，他半年才回一次家。35岁的马方勇说，他估计要在这儿干到退休了。说完又说：“把你也干到退休，退休后还干。”郭婷踢了他一脚，笑。
家里有个男人确实好。身心滋润，孩子也骄傲。而且孩子还真管他叫上了“爸爸”，郭婷刚开始听着有点别扭，听马方勇答得爽朗，慢慢地幸福感把别扭挤兑得不见了。虚假的幸福时间长了就成了真实的幸福，今天几点回来，买什么菜，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孩子今天要上什么课外班……琐琐碎碎的事一起度过，郭婷几乎忘记马方勇在A城还有个家，他老婆是全职太太，儿子跟小石头一般大。
很快就要过年了，小石头问：“爸爸你跟我们一起过年吗？”马方勇说：“爸爸要出差，过年的时候出差拿的奖金是平时的三倍呢，等爸爸回来就有钱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遥控飞机了。”小石头在片刻的失落之后又高兴起来：“那你快去出差吧。”
年后马方勇回来，果然给小石头买了个遥控飞机。飞机上带个摄像头，在遥控板的液晶屏上能看到一个颠倒的世界。小石头在小区里驾驭它，向所有的小朋友炫耀：高级不，我爸爸给我买的。
这样过了三年，郭婷动了怂恿他离婚的念头。尽管她知道，如果他想离婚，是会自己提出来的。可既然他一直没提，她争取一下应该也不为过，毕竟自尊在现实生活面前不算什么，她确实想认真跟他过日子了。
他们一起去买衣服，店员说看您老公穿这身多合适，郭婷就说：“老公别脱了，好看。”带着孩子去吃饭，店员问几个人，郭婷说：“就我们，一家三口。”放假一起带孩子去游乐园，小石头要在脸上画彩绘，郭婷说：“好，爸爸妈妈陪你一起画”，于是三人都画着猫脸，在过山车上大呼小叫。
但这些旁敲侧击似乎不太管用。马方勇还是从来不提离婚。
郭婷琢磨着怎么正式张口。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一天马方勇忽然说：“我老婆这几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老是晚上八九点钟叫儿子给我视频。”
一个每天在家里“老婆”长“老婆”短叫她的人，忽然间说起“我老婆”时是指另一个人，郭婷心里很不舒服。
“那怎么办？”她试探地问。
“要不我以后晚点回来，接了他们的视频再回来。毕竟孩子九点多钟就要睡觉，不会很晚。我接视频的时候得在办公室或者在公司分的宿舍里。”
“她认得你的宿舍？”
“认得，她来过一回。”
“你就在我书房接，说你换宿舍了不行吗？”
“那不行，家和宿舍还是不一样的，女人敏感，一眼能看出来。再说万一小石头闯进来怎么办？”
郭婷死心了。他压根没打算过离婚，自己不过是他远在他乡的身心慰籍罢了。可怜小石头还真心实意拿他当爸爸，为了讨他欢心，做手工给他，画画给他，好好考试也是为了他一句表扬。郭婷越想越替孩子委屈，你马方勇想泡女人就泡女人，拿孩子打什么感情牌呢。是，这的确是接近单亲妈妈的捷径，但万一有一天要分离，叫她怎么跟孩子解释？
3，
这一天到来得比郭婷想象中要快。头天马方勇说他老婆可能发现了他俩的事儿，第二天郭婷就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要跟她“谈谈”。郭婷拒绝见面，女人说：“我知道你住哪儿，我能找到你。”
郭婷找马方勇，电话打不通。她又急又气，发起低烧。次日下午吃了点感冒药，正在休息，门响了。门被敲得急促而肯定，郭婷心里已经明白，却还坐在被子里问：“谁呀？”
外面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说：“有种就开门，躲着算什么本事。”
郭婷下床开门。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心想，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门拉开一半，郭婷反击道：“有种就去找你男人，找我算什么本事。”
“母狗不撅屁股，公狗能上得去？”
两人尖声对骂，隔壁左右都开门看。郭婷颜面扫地，马方勇又不出现，太令人灰心。这时眼看儿子放学时间到了，要去接孩子，郭婷想尽快休战：“你要找我就好好说话，骂我能解决问题？”
女人冷笑：“管好你的裤腰带，下次再来，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郭婷说：“管好你的男人，就算没有我，也有马婷刘婷。”
她作贱他俩，是由于心里有一闪念，这女人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跟马方勇闹一闹就不要他了？不要了多好，正好她捡着。
但是女人说：“放心，我男人我自己会管好。”
4，
这女人还挺厉害，马上搬家到C城，带着孩子来跟马方勇过。这是一周后马方勇战战兢兢打电话来说的。他说她执意把A城的房子卖了，在这边买一房子。
郭婷气不打一处来：“哟，你还挺香的，有人抢。”
马方勇不吭气。
郭婷又说：“那我算什么？被你骗PAO？”
马方勇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没爽吗？”
“说这话就不要脸了啊，当初不是你死乞白赖要到我家来蹭饭吗？不是你费心扒力地讨好小石头吗？”
“是我强奸的你吗？”马方勇说：“我以前对你好，现在没法对你好了，就成了我的罪过？”
郭婷气得要炸，缓了口气说：“我没对你好过？我是吃你的喝你的还是用你的了？你把我骗得团团转，把孩子骗得团团转，你良心能安？”
“我骗你什么了？骗你钱了还是骗你说我未婚，还是答应过要娶你？”
“好……好……”郭婷眼冒金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她上卫生间去洗把脸，刚洗完，眼泪又涌出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水在眼中迅速涨满，一张气愤到濒死的脸上折射着一层陌生。
5，
小石头放学回来问：“爸爸呢，爸爸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
郭婷说：“爸爸出国了，爸爸的工作是设计航天飞机，被美国政府挖去了。”
“哇，爸爸真厉害！那我能给他打视频电话吗？我想看到真正的航天飞机。”
“傻孩子，那种单位都是保密的，一进公司手机都没有信号，因为外国人也害怕自己的高科技泄露出去呀。”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有时候他想爸爸了，就画画。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
还有一回他画了个月球，爸爸穿着宇航员的衣服傲娇地从飞船上往下走。
他还迷上了所有与宇宙有关的科幻片儿。他觉得自己的爸爸就是其中一员。是美国队长，是钢铁侠，是超人，是所有漫威和DC里英雄人物的总和。
他跟所有人炫耀他爸爸在美国做航天飞机。
这个弥天大谎坚持了一年。小石头12岁了。一天学校组织春游，他走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回来时脸都哭花了。
“怎么了？”郭婷心疼地问。
“我今天看到爸爸了！他和另一个阿姨在一起！他不认我！阿姨还说你是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想让别人也没有爸爸，你是不是？！”
一瞬间水断山崩，郭婷摇晃了一下，勉强问：“你认错人了吧？”
“没有！”小石头说：“全班同学，还有我们班主任，都在那儿！”
他进了自己房间，把门摔得山响，郭婷在外面怎么喊，都只听到儿子在里面呜呜哭。郭婷在外面哭，又不敢出声，哭了一会儿，她想等儿子冷静一下再去劝，实在不行给他转学。过了一个多小时，儿子的门还是敲不开，喊他也不应。郭婷急了，拿一把扳手把门锁砸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顿觉天旋地转，只见儿子割了手腕，躺在床上，像个婴儿一样手垂下来，地上一滩血。
慌乱中她扯了一条毛巾，把伤口用力一扎，抱起儿子就往医院冲。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小孩力气小，伤得浅，没有大碍。医生给缝了两针，郭婷知道儿子此时是醒着的，但他就是不睁眼，双睑闭着，眼泪还汨汨往外流。她搂着儿子，心都碎完了地搂着儿子。她说对不起，妈妈毁了你8岁之前，又毁了你12岁之后。儿子呓语道：“那你为什么生我？”
“你来了，妈妈也想要个孩子。”
“就因为你想要个孩子就把我生下来？”
“妈妈对不起你……”
“你们大人都是骗子对吗？”
他们说着最基本、最简单的对话，没有任何心机和弦外之音的简单语言尤其令人绝望。“妈妈爱你，”郭婷说：“妈妈是真的爱你。”
12岁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是接近于成年人的一种叹息，一种幻象被毁灭、不会再信任的叹息。郭婷刚才抱他的时候累着了，腿肚子现在还在打颤，她心慌意乱地依偎在孩子脸边上，两个人的眼泪交织成一条河。这时儿子才缓缓抬了一下眼皮，那是一双无动机、非功利的眼睛，那么纯洁的一个孩子，连失望都通透明亮。他冰凉的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脸，所有的无奈和告慰都融合在那令人心碎的一个抚摸里。
夜里回到家，小石头找了个盛汤的瓷盆，把他给“爸爸”画的画一页一页投入火中。母子俩看它们抽搐，听它们嘶嘶呻吟，彩色幻想变成了白色灰烬。她能感觉到儿子的不舍还残留在上面，因为不舍才会这么恼怒地让它们化烟化灰，因为不舍才会在它们的扭曲里感受一种毁灭的痛快。她心里恨极了，恨那无耻之徒摸到她软肋，靠对她儿子好爬上她的床，又恨自己何等无能又无力，在龌龊的感情里根本保护不了儿子。奸情怎么可能是孩子的护身符，奸情只会是他耻辱的胎记。郭婷的恨倒是有了投射，可儿子又应该把恨投射给谁？
孩子空洞的眼神里只有一盆惨烈的火光。 微信公众号：风茕子（ID：gushirenx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