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二)
入夏伊始,蚊亟相扰。每欲寝,辄有细细隐隐之声,嗡嗡嚷嚷之音。自远迄近,由低及高,无休无止。眠而不成,心头火起,遂动杀心。而蚊灵巧殊甚,屡废,反复者三。 余居于山林,树多草密,蚊虫蕃孳。而骁悍非凡,前仆后继,食人生血,不惧蚊香花露。其血食部位,瘙痒难耐。余患之久矣。 忽闻金陵城有张道士者,惯晓阴阳,善使符箓。余往求之。其大挥朱笔,立成一符,又对其喃喃诸语。而索百十金。告余曰:但置床头,保汝高枕无虞。遂拜谢而还。 归于途,有溺于湖者,高呼“救命”。余见情急,一跃而入。及岸,为一女子,貌美而纤弱。脸色苍白如纸。缓,其敛整裙裾拜余曰:妾今日湖边浣洗,见一荷花可爱,欲够不得,失足湖中,幸公子相救,大恩无以为报。妾家周遭,略置薄酒,请公子笑纳。”其声音尖细,言辞恳切。遂延至其家。 修竹繁茂,有华屋数间掩映,入户别有一女,靓丽多姿,香味甚浓。见拜,通名姓,长者文心,次者文眉。其接待款洽,置席,有葡萄美酒,滋味迥异。问之则盈盈笑答:为异域酒也。复相劝酢。一饮数杯,头始昏胀。且天色已晚,遂欲辞,二姝坚留,别洒扫一室,歇。 夜半而胃痛,如厕呕吐,而不知厕何许,误入一屋,屋内昏暗,唯月明隐约。忽有腥臭之气,心生疑惑,前行数步,大骇。见一干瘪男尸,唯枯骨与皮存焉,全身似被血食殆尽。余自忖撞邪,跌跌撞撞欲逃,及门,二女并立。月色幽明下,口器长如象鼻,现尖齿獠牙,奸笑曰:好乖乖,人血滋味如何?余骂曰:无耻秽物,恩将仇报。且诱我饮人血,天理难容也”其冷笑一声,耳膜欲穿。又急如闪电突来,口器直取我心。 余心胆寒,跌坐于地。忽一道金芒刺出,化作金蛇,与蚊女打斗,蚊不胜其力,且战且退,已而化为两道黑气,从窗牖逋逃。 余启衣视之,乃白日所购符也。 五月夏至记之,为五月既望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