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关系中“易燃易爆炸”| 心 · 知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在较亲近的人之间,似乎更容易引发争吵。有时只是因为一个动作或一句话,就点燃了愤怒的小炸弹。举例来说,
在交谈中晓丽觉得自己被反驳了,于是她指责男朋友晓鹏在那儿表现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晓鹏反驳回去:别搞得跟个戏精似的。
(因为“戏精”是一个与各种消极词相关的词语,意味着“过度情绪化的”、“不理智的”、“控制欲的”)
这话就像小火星,引爆了晓丽的愤怒。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成了一场灾难,说出来的每个词都有了其他的意思。
看起来晓丽和晓鹏只是在这次的交谈中发生了争执,但事实是,他们的反应、语言和所表达的情感全都深深地根植于他们俩截然不同的、独特的经历之中。简单地说,每一次争执都会打开那条通往TA过去复杂的情感经历。
这样的场景在恋爱中是不是很常见?
没有什么能像婚恋关系与其他关系那样触动我们。而且关系越密切,我们就越有可能受到影响。
我们可能被对方的话语、语调或面部表情所触动,去体会言外之意,并将各种意义融进伴侣的行为中。
但是,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做呢——将简单甜蜜的关系变成猜疑、挑衅的温床,在一次次的愤懑中远离爱情?
关系中的愤怒循环模式
一项发表在2018年12月《人格研究杂志》的研究,探讨了情侣间这种愤怒循环模式。
根据人际关系中的愤怒二元模型,伴侣不好的对待会引起愤怒,愤怒又会激发不好的对待行为,由此导致破坏性行为和愤怒的循环。

结合上面的模型图,我们来具体谈谈这个模型。
如路径A表示,愤怒情绪有时会触发破坏性行为(如苛责、冷漠和自私的行为)。这些行为不同于尊重的、有建设性的批评,这样的批评是侧重问题且不带人身攻击的。相反,破坏性行为是被视为不尊重、敌对,苛刻、无效、拒绝或指责。
要了解破坏性行为如何在亲密关系中引发愤怒循环,让我们来想象以下情形:情侣晓丽和晓鹏存在财务问题。有一天,晓丽(A)下班回家,发现晓鹏(B)消费了一瓶相当昂贵的酒。晓丽觉得非常气愤,而且不给晓鹏解释的机会,一阵谩骂。
在这个情境下,可能给愤怒循环添柴加火的是晓鹏对晓丽行为的准确认知。晓鹏能否正确的认识到晓丽的破坏性行为呢?以往研究显示,恋爱中的伴侣善于识别彼此间与冲突相关的反应方式。
因此,晓鹏是可以判断晓丽的行为是建设性的批评还是带有敌意的指责。
通常,愤怒循环会沿着路径C继续——因为晓丽的对抗行为,一旦被晓鹏正确感知到就会引发晓鹏的愤怒。晓鹏此时感到愤怒是很自然的反应,因为当人们感到他人正在拒绝(而不是积极回应和支持)时,他们会感到愤慨。
请注意,目前为止,我们一直都遵循的路径——从A到B到C——也可以由另一个伙伴启动(图1,从右下角开始向左移动)。正如晓丽的愤怒会导致她表现出破坏性的行为,晓鹏的愤怒也可能促使他以破坏性的方式行事。
也就是说,这个模型是可以从不同的点开始循环运作的。但导向的结果是相同的:使破坏性行为和愤怒的循环永久化,同时加剧消极情绪和物质滥用行为——也许会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双方都回忆不起最初的愤怒是从何而来了,而这种愤怒的恶性循环已经开始了。
哪些因素会影响“情绪易燃物”呢?
现在,我们了解了伴侣间因愤怒引发的恶性循环是怎样运行的了。为什么对方的一句话或一个行为,就会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呢?进一步说,如果我们想要发展一种更清晰、更诚实、更富有同理心的观察及与伴侣相处的方式,那么了解被激起的消极想法和感受的核心心理根源是很有价值的。主要有三个因素与之有关。
01 我们内心的批判声
当我们感到被伴侣触扰到时,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首先,我们通常不只是处理对方所说或做的事情,而是我们告诉自己他们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
我们都有一个“内心的判官“教我们自己如何对待别人。这个“判官”是由消极的早期生活经历造就的,它源于我们直接被告知的事物以及我们接受或目睹的更微妙的态度。这个“判官”不仅会影响我们对自己的认同感,成为我们头脑中严厉和怀疑的“声音”,而且还会警告我们与外界其他人的关系。
当伴侣做了让我们感到不安的事情时,我们的反应会因“判官”一系列重要的内部指示而加剧,即:
他忘记了你再次问他的事。他认为你是个唠叨。他太自私了!
她并没有真正地听你的。她认为你不是很有趣。她只关心她要说的话。
我不敢相信他想再说一遍。你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一直这么贫困?
当她觉得和你交谈很讨厌。她认为你听起来很愚蠢。她一定认为她比你好。
我们内在的“判官”如此具有破坏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注意到需要解决的事实,而是通过“暗黑过滤器”扭曲了的世界——它夸大并增加一种经常被曲解的解释。例如,没有人喜欢被忽视或被谈论,但我们内心的“判官”并没有告诉我们要冷静地与伴侣沟通困扰我们的事情。相反,它告诉我们必须是愚蠢或无趣的,我们的另一半是严厉的和麻木不仁的。
在我们有机会与伴侣解决问题之前,我们的思维已经在与我们内在“判官”的对话中失去优势。我们的行为成了对自身内在对话的回应,而不是实际与伴侣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之后,我们可能表现出冷漠或觉得生气,或者做出对我们关系毫无意义的行为。
如果我们决心与伴侣讨论这个问题,一般不会这样说,“嘿,我真的很烦,当我在说话时你退到一边。我感到很受伤,好像我们错过了彼此沟通的机会。” 而常常是这样说,”你为什么一直无视我?你显然对我不得不说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你并不关心我。“这种激烈的反应更有可能引发伴侣的反驳(以及他们自己内在“判官”的反击),由此愤怒的循环开始了,而事情没得到一点解决。
02 我们的依恋模式
为了更深地理解为什么一些行为会比另一些行为更容易触动到我们,以及为什么我们按照自己的方式解释他人的行为,探索我们的依恋模式会很有帮助。
在童年早期,我们与生活中的重要他人建立起了依恋模式。这些模式会延续到成年作为成年人关系中的“工作模型”,影响我们自己的行为及对他人互动的行为方式。同时,它们还可以参与我们内心“判官”的塑造。
如果在孩童时期经历的是一种安全的依恋模式,我们就能够感受到来自父母(或主要看护人)的保护、被看见和被抚慰,并将父母视为一个安全的基地,让我们可以去冒险和探索世界。长大成人后,在人际关系中会感到更加满意、有支持性和安全,并允许自己和伴侣有自由独立的空间。
然而,如果我们小时候经历的是充满焦虑的矛盾型依恋——我们的父母是间歇性存在的——他们有时可能让我们感到安全、被看见和被抚慰;但有时候,他们可能无法提供、或侵扰式的、或误解我们的需求。他们甚至可能出于自己的需要对我们采取“情感渴求”的方式。这构建了这样一种模式,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让父母注意到并满足我们的需求。在长大后,我们更容易感到不安全和不确定伴侣的爱。我们变得心事重重,总是想知道并试图确定伴侣是否会在我们身边,经常以一种推开他们的方式来寻求安慰。我们经常感到绝望、焦虑、恐惧、或嫉妒,发现自己的行为方式是控制性的、令人窒息的或占有式的。
这种依恋风格使我们更容易被伴侣的特定方式所触发。例如,如果我们抓到伴侣在打望别人,我们内在的“判官”可能会说:“他想与其他人在一起。他会离开你的。你现在应该与他对质!”
如果伴侣没有立即回复我们的短信,我们可能会想,”她对你很生气。快点,你必须给她打电话把事情挽回来。”
如果伴侣在晚餐时很安静,我们可能会想,”他为什么不跟你说话?他觉得你很无聊。让他告诉你什么是错的。“
如果父母在情感上不提供或拒绝与孩子联结,我们很可能形成一种回避型依恋模式,并习得到与我们的需求保持联系是痛苦、令人沮丧和引发羞耻的。成年后,我们很可能形成一种不屑一顾的依恋。在这种依恋中,我们在情感上远离伴侣。例如,我们可能更关注工作而不是关系。我们可能是“伪独立性的”,并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好了。我们通过隔离自己的需要来适应,所以我们经常认为他人在情感上也是“贫乏的”。当我们感到自己被伴侣扰动时,我们可能会看到他们靠近过来或试图与他们产生联结,这对我们内心来说是充满戏剧化的或很有压力的。我们的内在“判官”可能听起来是:为什么她如此专注于你?你需要你的空间。他一直都很情绪化。你现在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她问你太多了。你需要划分出一个界限。他还是个孩子。
我们的依恋模式可能会让我们去强制改造伴侣,把他们融入我们过去熟悉的画面中。例如,一个焦虑不安的人可能会将伴侣的忙于工作视为对自己的拒绝。一个不屑一顾的人可能会以一种简单的情感姿态看待“需要感”。我们曲解伴侣,通过他们表现出的某些方式,或以符合我们在原生家庭中感受到的旧身份看待自己,我们再次感受到了孩提时所感受到的痛苦旧患。由于我们的这一过度反应,反过来也触发到了伴侣。
因为这些动态对我们来说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们可能无意识地去重现成长情感氛围中的方式行事。如果我们在原生家庭中感受到批评和控制,如常被说“懒惰”、“幼稚”,在成年后我们可能会对屈尊附就感到敏感。
然而,我们可能会留下一些东西,或忘记做一些事情,足以激起伴侣的沮丧,像在父母那儿那样。我们激起这些动态的一面,让伴侣激发起另一面。不可避免地,我们会感受到来自伴侣的触发和回应,而我们将继续使用从原生家庭获取的同样反应来攻击伴侣和自己。
03 我们的初始情绪
除了那些浮出水面的批判想法外,在亲密关系中,我们很可能会受到情感上的刺激。我们可能认为我们的情绪是对真实事件的理性反应,但我们很少意识到我们的感情强度与我们的过去触发有很大关系。
Les Greenberg博士,情绪焦点疗法(Emotion-focused Therapy,EFT)的创始人,指出初始情绪(primary emotions)是我们最初的情绪反应,但它们常常被更为防卫性的次要情绪(secondary emotion)所掩盖。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有意识地意识到次要情绪。例如,如果伴侣忘记了我们共同制定的计划,我们可能会感到愤怒,以避免感受到更为脆弱的受伤情绪。
我们的初始情绪为我们提供了解决自身需求的线索,因此与它们取得联结非常重要。它们往往与我们过去的受伤、悲伤或羞耻感有关,面对它们会让我们感到脆弱和被暴露。于是,我们可能更倾向于根据我们的次要情绪对伴侣作出反应:羞耻之后的愤怒,悲伤之后的焦虑等。
初始情绪可能是对实际情况的适应性反应,但它们也可能是基于我们过去模式的适应不良反应。它们可能会被当前事件引发,但它们往往与我们生命早期的感受纠缠在一起。例如,如果我们被视为家庭的负担,那么让伴侣暂时把我们撇在一边会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它会引发一种与伴侣的行为或意图毫无关系的强烈的无价值感。在我们理解或甚至承认这种悲伤之前,我们可能会有一种羞耻的反应,导致我们避开伴侣,也许会惩罚或阻挠他们。然而,如果我们面对悲伤的初始感觉并让自己去感受它,实际上不太可能成为我们羞耻的次要情感的奴隶。
我们是能够驾驭情感浪潮,而不是对“情绪引燃物”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这种情绪会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自己和自身的反应。此外,正如Greenberg所解释的那样,初始情绪倾向于“洗涤我们”,让我们感到宽慰和振奋,而不是陷入困境。此外,通过抓住机会并向伴侣揭示我们的初始情感,允许他们在更深层次上了解我们,不管你信不信,这更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关心反应。初始情感将我们与内在的需求联系起来并表达出来,当我们这样做时,我们更有可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人们常常认为,为了改变对伴侣的反应,他们必须改变自己的伴侣。然而,事实上,通过仔细观察自己,我们可以停止由伴侣如此强烈地触发的感觉。通过愿意探索渗透我们反应的内心声音、依恋模式和情感,我们可以将自己的观点转移到更能反映我们真实身份和真实感受的观点上。我们可以开始剥离过去负面的负面影响,让自己可以自由地接近今天生活中的其他人。
如何打破愤怒的循环
首先,如果你可以更积极地重新评价伴侣的行为,这可以减弱你对行为看法和内心愤怒情绪之间的联系。回到刚才的例子中,当晓丽发现晓鹏消费了一瓶价格不菲的酒时,晓丽可以重新定义这次的饮酒行为,将它视作你们开源节流方式中的一个例外。在这种态度下,晓丽仍然可以和晓鹏讨论饮酒,但也不太可能使用辱骂、威胁和其他有害行为。因为此时,晓丽的愤怒减少了。
此外,激发友好的想法是有帮助的,与支持、善意和妥协有关的想法,而不是拒绝或报复。这是那些和蔼可亲的人本能地会去做的。
当你准备表达自己的愤怒时,以更具建设性的方式去做。即使你没有感到愤怒,你也可能无意中用谩骂或使用“永不”、“总是”、“太糟糕了”等绝对性的词语来激怒伴侣。相反,通过更有建设性地表达你的愤怒并专注于你自己的感受,不太可能挑衅伴侣,启动或加剧恶性循环。
愤怒的循环是可能在每一个路径点去打破的,这要求伴侣中至少有一个人能谨慎行事,拒绝参与破坏性行为的循环中。如果伴侣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愤怒的循环可能会持续很久,给对方和彼此之间的关系造成伤害——有时甚至是不可逆的。
所以,要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愤怒情绪,你可以考虑学习愤怒情绪的管理方法。如果你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可以考虑寻求咨询师的帮助。
参考来源:
1. Liu, J., Lemay Jr, E.P., & Neal, A.M. (2018). Mutual cyclical anger in romantic relationships: Moderation by agreeableness and commitment.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 77,1-10.
2. Meier, B. P., Robinson, M. D., & Wilkowski, B. M. (2006). Turning the other cheek: Agreeableness and the regulation of aggression-related primes.Psychological Science, 17,136–142.
3. Firestone, L. (2019). Why Do We Trigger Each Other in Relationships?
编译:Summ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