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 摘录 19Q1
第一部分 认知革命
对智人来说,大脑只占身体总重的 2% ~ 3%,但在身体休息而不活动时,大脑的能量消耗却占了 25%。相比之下,其他猿类的大脑在休息时的能量消耗大约只占 8%。
大约到了 15万年前,东非就已经有了智人,外貌和我们几乎一模一样。
大约 7万年前,智人从东非扩张到阿拉伯半岛,并且很快席卷整个欧亚大陆。
智人来到阿拉伯半岛的时候,欧亚大陆多半都已经住着其他的人种。
根据混种繁衍理论,智人来到尼安德特人的地盘时,两个人种开始互通繁衍,直到合而为一。但如果真是如此,今天的欧亚人就不该是纯种智人,而是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混血儿。同样,在智人抵达东亚的时候,也会和当地的直立人混血繁衍,因此,今天的中国人和韩国人也该是智人与直立人的混血儿。
然而,“虚构”这件事的重点不只在于让人类能够拥有想象,更重要的是可以“一起”想象,编织出种种共同的虚构故事,不管是《圣经》的《创世记》、澳大利亚原住民的“梦世记”( Dreamtime),甚至连现代所谓的国家其实也是种想象。这样的虚构故事赋予智人前所未有的能力,让我们得以集结大批人力、灵活合作。
限制。社会学研究指出,借由八卦来维持的最大“自然”团体大约是 150人。只要超过这个数字,大多数人就无法真正深入了解、八卦所有成员的生活情形。
所以,究竟智人是怎么跨过这个门槛值,最后创造出了有数万居民的城市、有上亿人口的帝国?这里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于虚构
的故事。就算是大批互不相识的人,只要同样相信某个故事,就能共同合作。
就整体而言,现今人类所知远超过远古人类。但在个人层面上,远古的采集者则是有史以来最具备多样知识和技能的人类。
有证据显示,自从采集时代以来,智人的脑容量其实是逐渐减少![ 6]要在那个时代活下来,每个人都必须有高超的心智能力。而等到农业和工业时代开展,人类开始能靠着别人的技能生存下来,就算是低能的人也开始有了生存空间。例如只要肯挑水或者当个生产线的工人,就能活下来,并把自己那些平庸无奇的基因传下去。
多数学者都同意,远古的采集者普遍信奉泛神论的信仰( animism,源自拉丁文的“ anima”,意义“灵魂”或“精神”)。泛神论相信,几乎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只动物、任何一株植物、任何一种自然现象,都有其意识和情感,并且能与人类直接沟通。因此,对泛神论者来说,山上的一颗大石头也可能会有欲望和需求。人类可能做了某些事就会触怒这块大石,但也有可能做某些事能取悦它。这块大石可能会惩罚人类,或要求奉献。至于人类也能够安抚或威胁这块石头。不仅
泛神论的一个特点,在于所有的灵都位于当场当地,不是什么万能的神,而是某只特定的鹿、某棵特定的树、某条特定的小溪、某个特定的鬼魂。
整个动物界从古至今,最重要也最具破坏性的力量,就是这群四处游荡、讲着故事的智人。
在历史上,人类首次抵达澳大利亚绝对算是大事一件,重要性不亚于哥伦布抵达美洲或者阿波罗 11号登上月球。这是
人类第一次成功离开亚非大陆生态系统,
智人的第一波殖民正是整个动物界最大也最快速的一场生态浩劫。
第二部分 农业革命
奢侈品史上常有这样的情况,就是原本的奢侈品往往最后会成为必需品,而且带来新的义务。等到习惯某种奢侈品,就开始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接着就是一种依赖。最后,生活中就再也不能没有这种奢侈品了。
线索。 1995年,考古学家开始挖掘位于土耳其东南部的哥贝克力石阵( G ö bekli Tepe)。在这最古老的地层里,他们找到的不是聚落、房舍或日常活动的迹象,而是雄伟的石柱结构,它们雕饰华美、令人惊叹。
英国巨石阵的年代约是公元前 2500年,是由一个已经相当发达的农业社会所建造。但哥贝克力石阵的年代约是公元前 9500年,所有证据都显示,它是由狩猎采集者建造而成。
每当人类整体的能力大幅增加、看来似乎大获成功的时候,个人的苦痛也总是随之增长。
增长。
大约在公元前 10 000年、进入农业时代的前夕,地球上采集者的人口大约有 500万到 800万。而到了公元 1世纪,这个人数只剩下一两百万(主要在澳大利亚、美洲和非洲),相较于已达 2. 5亿的农业人口,无疑是远远瞠乎其后。[ 1]
人类在几百万年的演化过程中,一直都只是几十人的小部落。从农业革命之后,不过短短几千年就出现了城市、王国和帝国,但时间并不足以让人类发展出能够大规模合作的本能。
不管是汉谟拉比还是美国的开国元勋,心中都有个想象的现实,想象着这个世界有着放诸四海皆准、永恒不变的正义原则(例如平等或阶级),但这种不变的原则其实只存在于智人丰富的想象力里,只存在于他们创造并告诉彼此的虚构故事中。这些原则,从来就没有客观的正确性。
正因如此,犬儒主义者不可能建立起帝国,而且如果人们希望某个由想象建构出的秩序能维持久远,大部分的人(特别是大部分的精英分子)就必须真正相信它。如果不是大多数中国人都相信仁义礼智信,儒家思想绝不可能持续了 2000多年。如果不是大多数的美国总统和国会议员都相信人权,美国的民主也不可能持续了 250年。如果不是广大的投资人和银行家都相信资本主义,现代经济体系连一天也不可能继续存在。
现代西方人最重视的那些欲望,都是建构在已经为时数百年的虚构故事上,包括浪漫主义、民族主义、资本主义以及人文主义。我们常常告诉朋友要“随心所欲”,但这里的“心”就像是个两面间谍,听从的常常是外面那些主流的虚构故事。于是“随心所欲”不过也只是结合了 19世纪的浪漫主义与 20世纪的消费主义,再植入我们的脑海罢了。以可口可乐公司为例,旗下雪碧的广告词就是:“相信你的直觉,顺从你的渴望。”
浪漫主义告诉我们,为了要尽量发挥潜力,就必须尽量累积不同的经验。必须体会不同的情感,尝试不同的关系,品尝不同的美食,还必须学会欣赏不同风格的音乐。
消费主义告诉我们,想要快乐,就该去买更多的产品、更多的服务。如果觉得少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够舒服的地方,那很可能是该买些什么商品(新车、新衣服、有机食品),或买点什么服务(清洁工、心理咨询、瑜伽课)。
身为人类,我们不可能脱离想象所建构出的秩序。每一次我们以为自己打破了监狱的高墙、迈向自由的前方,其实只是到了另一间更大的监狱,把活动范围稍稍加以扩大而已。
一次又一次,人类社会有秩序的方法,就是将成员分成各种想象出来的阶级,像上等人、平民和奴隶;白人和黑人;贵族和平民;婆罗门和首陀罗;又或者富人和穷人。所有这些阶级,就是要让某些人在法律上、政治上或社会上高人一等,从而规范了数百万人的关系。
根深蒂固。随着时间流逝,不公不义的歧视常常只是加剧而不是改善。富者越富,而贫者越贫。教育带来进一步的教育,而无知只会造成进一步的无知。历史上过去的受害者,很可能会再次受害。而历史上过去的特权分子,他们的特权也很可能依然存在。
不过,有一种阶级制度却是在所有已知的人类社会里都有着极高的重要性:性别的阶级。世界各地的人都会区分男女,而且至少在农业革命以来,几乎世界各地都是男人占尽好处。
第三部分 人类的融合统一
自从法国大革命之后,全球人民逐渐同意“自由”和“平等”都是基本的价值观。然而这两者根本就互相抵触!想要确保“平等”,就得限制住那些较突出的人;而要人人都能“自由”,也就必然影响所有人的平等。自从 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来,全球政治史可以说就是讲述着要如何解决这种矛盾。
举例来说,如果想深入了解那些在清真寺里祈祷的虔诚穆斯林,该做的不是去研究那些所有穆斯林都同意的教条,反而该看看在穆斯林文化里有什么难解的矛盾,有哪些规定根本是自打嘴巴。就是在那些穆斯林自己都会感到左右为难的情境下,才能真正了解他们。
金钱正是有史以来最普遍也最有效的互信系统。
所以,就算是在宗教上水火不容的基督徒和穆斯林,也可以在金钱制度上达成同样的信仰。原因就在于宗教信仰的重点是自己相信,但金钱信仰的重点是“别人相信”。
佛陀的教诲一言以蔽之:痛苦来自欲望;要从痛苦中解脱,就要放下欲望;而要放下欲望,就必须训练心智,体验事物的本质。
纳粹并不是反人性。他们之所以同自由人文主义、人权和共产主义站在对立面,反而正是因为他们推崇人性,相信人类有巨大的潜力。他们顺着达尔文演化论的逻辑,认为必须要通过自然选择淘汰不适合的个人,只留下适者,才能让人类继续生存繁殖。但自由主义和共产主义要保护弱者,不仅让不适者生存了下来,还给了他们繁殖的机会,这样就破坏了自然选择的秩序。如此一来,就算是最适合生存的人类,也不免被一群堕落的人类淹没,变得越来越趋近不适者,一代代下去就可能导致灭绝。
但与此同时,自由人文主义和最新的生命科学研究成果之间已经出现一条鸿沟,我们很快就无法再忽视而必须直接面对。我们的自由政治和司法系统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神圣、无法分割、无法改变的内在本质,这点让世界有了意义,也是一切道德和政治正当性的来源。但这个概念的前身正是传统的基督教信念:相信每个个人体内都有一个自由而不朽的灵魂。然而,过去两百年间,生命科学已经彻底破坏了这个信念。科学家研究人类这个有机体的内部运作,并未找到灵魂的存在。越来越多科学家认为,决定人类行为的不是什么自由意志,而是荷尔蒙、基因和神经突触——我们和黑猩猩、狼和蚂蚁并无不同。我们的司法和政治制度碰上这些发现,多半是视而不见、不愿面对。但坦白说,现在这面堵在生物学以及法律和政治学之间的墙,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迷因学假设,就像生物演化是基于“基因”这种有机信息单位的复制,文化演化则是基于“迷因”( meme)这种文化信息单位的复制。[ 1]而所谓成功的文化,就是特别善于复制其迷因,而丝毫不论这对于其人类宿主的成本或利益。
对个别的人类来说,即使受到了历史演进的影响,但通常一方面太过无知,一方面又太过软弱,因此无力改变历史的进程。
第四部分 科学革命
等到现代文化承认自己对许多重要的事还一无所知,又发现科学研究可以给我们新的力量,人类开始思索,觉得确实还有可能真正进步。
现代科学之所以能在过去 500年间取得如同奇迹般的成果,有很大程度必须归功于政府、企业、基金会和私人捐助者愿意为此投入数十亿美元的经费。这数十亿美元对于绘制世界地图、宇宙星图,以及将整个动物界编目的贡献,其实远超过哥伦布、伽利略和达尔文个人。就算这几位天才大师从未出生,迟早也会有人得到与他们相同的见解。但如果没有适当资金,就算再怎么天纵英才,也是有力难施。
在过去 500年间,科学、帝国和资本之间的回馈循环无疑正是推动历史演进的主要引擎。
全球第一条商业铁路于 1830年在英国启用。到 1850年,西方国家已有将近 4万公里的铁路纵横交错,但在整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铁路总长只有 0. 4万公里。
不管是想寻找植物的植物学家还是想寻找殖民地的海军军官,都有一种共同的心态。他们共同的出发点就是承认无知,都会说“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于是,他们都觉得有走出去、寻找新发现的必要。
这些地图上并没有空白的空间,让人觉得全世界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在 15、 16世纪,欧洲人的世界地图开始出现大片空白。从这点可以看出科学心态的发展,以及欧洲帝国主义的动机。
地图上的空白可以说是在心理及思想上的一大突破,清楚表明欧洲人愿意承认自己对于一大部分的世界还一无所知。
郑和下西洋得以证明,当时欧洲并未占有科技上的优势。真正让欧洲人胜出的,是他们无与伦比而又贪得无厌、不断希望探索和征服的野心。
但到了现代,贵族已经被新精英分子取代,这批新人都是资本主义教条的信徒。过去的公爵侯爷黯然退位,取而代之的是董事、金融家、实业家。这些商业巨贾的富有程度让中世纪贵族瞠乎其后,但他们对于各种奢侈消费的兴趣远低于过去,所有利润只有非常小的部分是用于非生产性活动。
在过去几年里,我们看到银行和政府疯狂地印钞票。每个人都担心经济危机会让经济停滞、不再增长,于是他们就这样无中生有地印了数万亿的美元、欧元和日元,让金融体系里凭空出现一大笔便宜信贷,只盼望着科学家、技术人员和工程师能够在经济泡沫破灭之前,设法想出得以力挽狂澜的创世发明或发现。一切指望,就在于那些实验室里的人。比如生物科技、纳米科技的新发现,就可能创造出全新的产业,带来庞大的利润,于是就能拿来打平那些银行和政府从 2008年以来虚拟创造出的几万亿数字。而如果实验室的脚步不敌泡沫破灭的速度,可以想见经济前景就会令人十分担忧。
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了,大多数人都能轻松达到资本-消费主义的理想。想要进入这种新伦理所承诺的天堂,条件就是有钱人应该继续贪婪下去,把时间投入赚更多的钱,至于一般大众则是要尽情满足自己的欲望和热情,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信众终于真的能够做到宗教要求的条件。只不过,我们又怎么知道它承诺的天堂是什么样子?答案是:看看电视,你就知道。
问题。目前大多数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纲领,虽然都说要追求人类幸福,但对于幸福快乐的真正来源为何却还是不明就里。
目前看来,对快乐与否的影响,家庭和社群要比金钱和健康来得重要。那些家庭关系紧密良好、社群互相扶持帮助的人,明显比较快乐。而那些家庭机能失调、一直无法融入某个社群的人则明显比较不快乐。而其中,婚姻又是特别重要的一项因素。
多项重复研究发现,婚姻美好与感觉快乐,以及婚姻不协调与感觉痛苦,分别都呈现高度相关。而且,不论经济状况和身体健康如何,情况都是如此。
纵观历史,穷人和受压迫者之所以还能自我安慰,就是因为死亡是唯一完全公平的事。不论再富有、权力再大,人也难逃一死。光是想到自己得死,但有钱人居然能长生不老,就会让穷人怒火中烧、不可遏抑。
方向。既然我们可能很快也能改造我们的欲望,或许真正该问的问题不是“我们究竟想要变成什么”,而是“我们究竟希望自己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