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了,我们来一起揭开一些大血窟窿
是的,我爸去世了,从07年10月28日至今,已经11年了。
你们都不知道吧,被我骗得很溜吧,哈哈。
除了我的家人,鲜少有同事和亲密的朋友知道我没有爸爸了,已经11年了,知道的人都非常默契的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一个字,不知道的人以为我爸是在云南山清水秀的小城里玩着琴棋书画、当着名族艺术家,拿着照相机到处创作,因为在我偶尔的只字片语中,我所描绘的我爸,可以拼凑出来这样的一位文艺青年:能画能写,能拍摄能拉小提琴,是我出生当天高兴到拿着画板去山上写生的那种真正的文艺男青年,关键还是小城市炙手可热的国税局办公室主任,就公家饭的艺术家,由于夫妻性格不合感情破裂,成为钻石黄金王老五,会有一票中年迷妹跟着他,到处写生,过泼水节、摸你黑等等,他从中挑了一个最温顺、最崇拜他的温柔迷少妇,过着悠哉游哉的好日子。
人是真的,身份也是真的,我的描述都是真的,文艺男青年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一切都终止在11年前的某一天下午,剩下的好日子都是我——帮他幻想的,如果我爸还活着的话,他应该会,很满意。
这种大血痂,揭起来真难过,感觉又开始汩汩的冒鲜血。
先说下为什么要骗我的朋友吧,因为——我很愤怒。
我爸是因公出差,喝了酒,回来山路上遇到欢送的同僚,下车各种寒暄后在上车,突然脑血管破裂死亡的,因公殉职。
“张司上车以后就说我头很疼啊,不随人不像伴那种,(云南话,意思就是从来没有这么疼过,),然后就昏迷过去了,周围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县级医院最近,只能送去那里,身边没有同事会急救,我们几个就一直摇他,不让他昏迷,怕他睡过去就醒不过来,黑黑的血就从他的鼻子耳朵流出来,流得比擦得快,我们只得快点送他去医院。但是也有二三十公里……”
张司,是同事对我爸的尊称,就是张师傅,云南人就爱这么叫,女人叫着有种发嗲的感觉。
这个人讲话的人,这个热心的国税局男同事在医院的殡仪馆一遍一遍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给每一位家人,朋友,同事、路过的杂七杂八的人,好像在邀功。
是真是假?有没有耽搁?那家县级医院有没有及时开颅减压,我没法判断,彼时我只是大三的学生。我只判断出他们乱摇他的头,让他的血管加速爆裂,甚至我怀疑我爸就是被他们摇死的,哪怕成植物人或者偏瘫,我还有个叫爸的地方,然而直接就被你们给摇死了?当时我真想打爆他的头。
我跟你们说,我的记忆简直好到出奇,特别是一些特定环境下的话语,所以我的语文政治几乎满分,不吹不黑,他这段描述我爸死亡的过程话术,在11年后我的脑海里而今还是原音再现,并且我称它们为话术,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时的真相,一定有文学加工。
后来,殡仪馆的殓尸大叔在给我爸爸画了最后一次追悼会的妆后,走到我身边轻轻的说:“小妹妹啊,着实是画不出来,碰一下就按出来,擦又一头一脸都是,我用纱布堵一下,你就嘛使气看了,爸爸在你心啊就得了,让他好好的克。”这段很轻的又土生土长的临沧话居然让我愣了一下,因为彼时我正站在那里盯着我爸的寿鞋,我在琢磨为什么要穿这么大的鞋给他?这还能走路么?我爸穿42码的呀!我爷爷穿44码,是我家最大的脚,为什么爸爸的脚比儿子的要大?……
你们看看,我在想些什么,我爷爷的脚都扯到了,后来才意识到我爸也不需要站起来了,穿这么大鞋估计过三生河的时候可以当船划吧,真的有奈何桥吗?……直到上面那段话把我拉回了现实,然后我又很快陷入了这是哪里的口音,耿马?云县?还是沧源,那时的我可能脑回路已经出现问题了。
杭州,大三,07年十一,学校放假了,我想回去过十一,但是因为是一个穷鬼,所以也没地可去,回家的机票肯定是要了我的血的,所以干脆躲在宿舍睡觉了,整个十一,就觉得心口堵得慌,看什么都灰蒙蒙的,就是不舒服,具体怎么不舒服又说不出来,后来回想了一千次一万次上亿次那种感受,明白过来,那是一种预感,亲人要走的预感。后面来国税局的某个他的同事在丧礼上说了一嘴,说:张司这一年半年来,脸都灰蒙蒙的,感觉
写不下去了……
算了吧,接下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