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倾二十年》
四月十八号动身,去上海,今日(二十一号)返回。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就“明澈”吧。
收获:
“一万年的历史”。

上海博物院青铜、雕塑、陶瓷三个展厅的国宝,稀世罕见。仅用两个小时匆匆浏览,实在目不暇接。尤其是战国晚期两件青铜器,镶嵌几何纹敦和镶嵌几何纹方壶,巧夺天工。细看之下,器物表面凹槽极浅,可镶嵌的空间很小,绿松石是如何被镶嵌牢固的?两千多年前,古人用什么技术浇铸出光滑完美的弧形面,又是怎么雕刻那些繁复精美的纹饰的?历经千年风霜的器物,静静陈列在玻璃展柜,叫人啧啧称奇,又狐疑满腹。凝神屏息之间,我甚至担心,古往今来,思索的目光太多太深,会把它们盯碎了。其实,哪里的博物院都一样。祖先遗落在时间里的器物,承载着无法估量的文化价值和美学观念,只一眼,就是千年。
“神的那束光”。


上海城隍庙票价十元,无学生优惠,只收现金。我进去,浏览上海城隍的传说、庙宇建筑的历史以及道教礼仪等。城隍神姓甚名谁?城隍庙始建于何年?过目就忘了。只记得,上海城隍神是位有节之士,元亡不肯仕明,死后,朱元璋悼曰“生不为我臣死当卫我土”,敕封其为城隍神。庙里香火很旺,我给文昌帝君的功德箱投了一块五毛钱。逛着,想和炒卜卜显摆一下我理解的道教神仙谱系和多神信仰,还没开口,她就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高度概括了我想说的一翻话。事后我和她讲,凡事不要一语道破,天机不可泄露。城隍庙周边商业区的“香火”更旺。四号出口附近,日光下澈,影布殿堂楼阁;柳絮乱飞,飘过层楼叠榭。夹缝中,人影晃动,所有的脚步,都踩在神的那束光上。
“二十年”。



很久没见旧书店。上海这家,位于中华路和文庙路交界处,极小。花五块钱,淘得此书,一个半小时读完,豆瓣上已搜不到,将一点感想暂记于此。《左倾二十年》,九三年的书。风物长宜放眼量,毛主席说的好,这本书写的也好。比如,马克思不仅有共产主义,还有唯物辩证法,要用辩证法去理解共产主义,要实事求是。再比如,左倾思潮来源分析,中国小资产阶级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同时,将其阶级特性带入,表现为急躁病、狭隘性、报复性和局部保守性。局部保守性占主导地位则“右”,反之则“左”。带着阶级色彩的情绪化反应,这个想法不新鲜,但探讨得很生动。又比如,毛泽东。历史选择了毛泽东,这话不假!早期斗争,党和伟人都还年轻,信仰也年轻。年轻,谁不气盛?多次蒙冤,起起落落,正确的思想被“打倒”,但毛泽东始终没有被打倒。历史的用词很有意思,《左倾二十年》读完,脑子里过影视剧:蒋介石口中总是出现“戡乱剿匪”、“共匪”等词汇,恰是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等超前的革命理论的生动写照,也真实反映了他敢当“红色山大王”的气魄。在动荡混乱的历史进程中,在漫长的革命生涯里,毛泽东有韧劲、接地气,一步步领导革命走向全国范围内的大胜利,这是什么样的胸怀和眼光?
不知为何,我认识的年轻人总有种“厌毛情结”,准确地说是“反文革情结”——谈起毛泽东,就不假思索地谈起文革,情感反应理所当然是厌恶、痛恨、反感和排斥。这其实是一套模式匹配的东西,惰性很大。我感觉造成这种情况有如下几方面原因。国家层面看,意识形态宣传不到位(方式方法、改革开放政治领域改革推进缓慢);群体而言,年轻人不看书;历史视角下,文革浩劫,伤痛和阴影太深,在世界范围内和人类文明发展史上都是无法抹去的左倾错误运动。我们从上到下,太怕重蹈覆辙。
意识高于物质,思想先于行动,我一直这样以为。马克思的墓志铭有两句,第一句大家耳熟能详,就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第二句大家并不耳熟能详,他说“从来的哲学家都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关键在于改变世界”。第一句不宜讨论,但仔细想想第二句,就能发觉是唬人的。倘若马克思不发明“剩余价值”“阶级”“剥削”这些概念和词汇,全世界无产者怎么可能联合起来,打破枷锁,改造旧世界?具体到事上,抑或泛化到概念上,均是“谋定而后动”。
好在《左倾二十年》写到了人们熟视无睹却又至关重要的一点:阶级首先是经济学术语,其次才是政治术语。好在列宁说:“年轻人犯了错,上帝都原谅他。”好在千百年来,总还有人胸怀到“叙拉古去”的满腔热忱,初心不改。
我反对的,是书中提到的“思想改造”。思想与改造,这两个词汇,无论如何都不应组合在一起使用。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此乃唯一,也是全部。
附注:上海之行,另有午夜时分“蚝不鱿鱼”鲜香烧烤,以及炸猪排、麻辣龙虾等数种美味佳肴。各类小吃夜宵,令人垂涎,口腹之欲大饱,不详记。前几日上映的电影《调音师》,给四星;上海烤肠一根六元,博物馆内矿泉水一瓶二十元,不给星;近日《复仇者联盟4》即将上映,各地影院巧立名目,哄抬票价,变相收费(南京200左右,上海400一张?)必须给负的五颗星,抽空写信,举报这些龟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