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讲座:沈嘉蔚《另一类当代艺术》
热爱艺术的朋友F约我去听画家沈嘉蔚的讲座。沈先生在澳洲艺术界名声很响亮,多幅作品被澳洲国家肖像馆收藏。很热心,常常见到他为其他中国艺术家在澳洲的作品展做暖场嘉宾。去年墨尔本画家陈乐陵来悉尼开展,沈先生和陈先生奉献了一场十分有趣的对谈,我很好奇地问了许多问题,改天补记一则。
我的偶像阿城曾说:“实在说起来,我大概可以算作一个鉴赏家”。他那样一个举凡文学,电影,绘画,音乐,摄影,考古无所不精的人,说自己大概算作鉴赏家。当我提笔,开始记录平日里看书看剧看展的感受时,最大的野心是做个真诚的观赏者吧!艺术作品背后的知识太庞杂,普通的观赏者也只能浮光掠影般谈谈自己的直观。
沈先生首先介绍的是雕塑家乔治.弗兰古里安。他的作品里有很多作家,诗人还有音乐家。俄罗斯人真是热爱艺术,尊敬创作者,雕像前很多普通人献花。这一类的作品想来是离不开政府资助的吧,我们中国很多城市的公共场所也有很多雕像,多数不知所云,像这样直白地把艺术家和他的代表作品表现在街头的并不多。沈先生拍了很多不同角度的照片,展示局部,对雕塑家高超的技艺赞叹不已。
开头介绍的是《静静的顿河》的作者肖洛霍夫,作家坐在船尾,身后是渡河的马群,马首浮在水面上,每一件都“栩栩如生”(沈先生原词)。有一件是诗人奥库扎瓦,名作《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雕像就坐落在著名的阿尔巴特街上。行走的诗人,衣带当风,那潇洒的行姿仿佛下一秒就能活过来。最有名的是《悲伤之墙》,俄罗斯总统普京参加揭幕典礼,发表演说要“记住,惩罚,然后宽恕”。纪念的是那些遭受政治迫害的人,包括斯大林时代死在苏联的中共党员,那面墙上也有中文,写着“记住”“铭记在心”。西方人的文化里,讨论“罪”的作品比比皆是,沉重的,抑郁的。谈论爱和宽恕的,同样盛行,给现世带来光明和积极的人生意义。



据说弗兰古里安在俄罗斯是个家喻户晓的艺术家,可惜不懂俄语,没有查到他的生平。网上资料不多,维基上没有他的中英文词条。
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什么沈先生介绍苏联雕塑家弗兰古里扬的作品。他的作品那么写实,跟我们普通人眼里看不明白的当代艺术相去甚远。
沈先生介绍,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艺术发展黄金时代,巴黎,慕尼黑,莫斯科,圣彼得堡是著名的四大艺术之都,苏联艺术对后来的艺术家们影响深远。尤其是建筑设计,又提到塔特林塔,顺便讲了圣经里通天塔的故事。
生于40年代末期的上海人沈先生,从北大荒来到悉尼,以创作历史画闻名,创作过很多跟中国近代历史有关的画作,《红岩》《北大钟声》《百团大战》《兄弟阋于墙》等等。我想沈先生整个青年时代的记忆,都跟革命是分不开的,这些年回上海会去拜访陈独秀故居。来澳洲画过很多名人肖像,有王妃,总理,甚至教皇。网上还看到一幅《爱玲世家》,标价百万以上,希望拍到的画主是个张迷。当然是美的也是像的,只是传统美术要传递的观点,很难让观众想要咂摸和回味。网上有一幅画里是耶稣的尸体在桌上,围观的是近代中国的洋务运动先驱们。他们是不是在想:代替人类受难的耶稣,能够拯救中国吗?我想沈先生的心是在中国的。



无独有偶,看到陈丹青先生一篇文章里评论:
“在绘画中,我看见嘉蔚与李斌至今热爱我们少年时代的艺术,他们珍惜而非逃离自己被愚弄的政治经验,激烈地追问这场被背叛的革命,然后以历史的热情,试图挽救,同时挽留革命绘画,使之具有真正的革命性。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同意这是革命的、政治的绘画,但是,看起来,他们似乎情愿和这种绘画共存亡。”据说当年鲁迅等左派艺术家和林语堂梁实秋等常常在报纸上互相抨击,私底下见面倒也不是横眉冷对。但愿同为沪上画家,沈先生并不介意陈先生的评论。
最后沈先生介绍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家徐冰和他的著名作品《凤凰》。曾经看过《十三邀》节目许知远访谈徐冰,介绍过天书等作品。常常觉得普通观众和艺术作品之间反射弧的长度很微妙,太长了理解不了,太短了又没有意思。好作品常常给人的感觉是正好挠到痛处,不可思议的是作者戳到痛处的过程和手段。相对于作品本身给人的震撼,徐冰的表述同样让人记忆深刻。他说艺术作品应该有自己的语言,如果可以完全被解释,那么这种语言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徐冰的作品有他独特的话语体系,也有他平易近人的一面。《凤凰》是利用工业废弃物造成的,自然联想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沈先生说凤凰的形象也象征着一个强大的中国,我怀疑徐冰先生有这样的初衷。然而作品完成脱离作者之手那一刻起就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一千个观众的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艺术家并没有最终解释权。


沈先生的讲座在悉尼的中国文化中心举行,正好讲厅隔壁有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展。发现一个有趣的画家:张哲溢,他的作品抵达我痛点的反射弧的长度刚刚好。四幅一尺见方的果蔬系列,看上去好像教孩子们辨认植物的卡片,题字细瘦而工整,让人想起宋徽宗的瘦金体。有一幅谈论韭菜和小葱的区别,煞有其事的样子,看得我笑出声来。两幅大画更有意思,一幅是大浪里渺小的飞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苍蝇呢!另一幅是个打坐的怪老头,盯着闪电发呆,画题:《看电视》。天空为幕,不要太气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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