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写给悦晓
此刻——写给悦晓
悦晓：
此刻，你念读起的，依旧是来自一个三月的时间囊。我觉得，它似乎可以装下我的一整个三月，或许还有四月某日飘来的一片樱瓣。至于去年此时的那一个，不去找而看，大略业已忘了罢。
此刻，是我晚自习放下手中做题的笔，转头望向窗外的此刻。窗外是一个好夜，这样的好似乎是一种曾经历过许多次而自然地一次重现，可又由于时间的存在，而有了独一无二的特别。眼中沉静如海，沉静如海，海上没有繁星摇落，只有一片月从天空的口袋里滑了出来，离我很近。白夜，睡月/躲过了一首诗/回向人间。于是，我心里这样说。
此刻，是家门口的两株玉兰树被南风唤醒的此刻。一株纯白，一株紫红，如是逢着冬天，绝不能分清彼此，枝丫朝向天空，只好比同病相怜。可忽然之间，花苞就停落在枝头了，不知有多少的她已然做好了一年之中最美的决定，决定不再展翅远行，而是真正以一朵花的姿态，来接受整个春天的祝福。
此刻，是走在阳光尚好的操场的此刻。对于一个连闲走片刻也不爱的人来说，一定是这个三月将他说服了。虽然草色绿得很不真实，可阳光并没有吝啬他希望万物生长的心意。自然，来操场而不是去其他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出于某种私心——只想着在春时，在阳光温柔的某个午后，叫上那些已经分不清是学痴了还是乏力的高三书生，走出眼前亦是心中的小小迷宫，带着久违的笑靥，一道围坐在三月的操场——继续上课呀。
此刻，是被春雨截住的狼狈而笑而此刻。刚刚赞美的阳光，忽地害羞而跑开去了；抑或细雨与之耳语过了，只露一面就好。于是乎，许多还在路上走着的人都赶紧小跑了起来，许多还在路上骑着车的人都开始竞速了，许多钻在车里的看不见的表情一定在暗自庆幸……而我以为，在一场春雨面前，总还有一两个和我一样的，没带伞又不想跑，乖乖向这个调皮的劫持者投降，狼狈而笑。不管她懂不懂我，我懂不懂她。
此刻，是翻开海子的诗集的此刻。三月来的他，三月就走。遗憾，又不免渴慕潇洒一点。说起来，此时敲开他的门，朝他的世界张望一下，即便不发一言，或许也正好了。可没有留下一行三月诗句的他，只留下许多我未必能用许多个三月写下而可作交换的梦。大略不见大海，可春暖花开，总还会来的。
此刻，是灵魂作别语言而去流浪的此刻——说漂泊许更诗意一些，说发呆许更真实一些。在这个三月，在忙碌到已不知忙碌为何的日子里，我还有心思将时间与月夜、玉兰、阳光、春雨、诗集一齐分享，于过去而言，是挺不可思议的。许是潜意识里与这样一种周而复始的疲累生活在对抗，许是将年复一年错过的美好都珍惜而写成季语，许是告诉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虽不能与其常在，而心向往之的渺小的生命……还有大大小小的原因，于猜测，自省，恍然之中，一一存在，是烦恼，亦是安乐。
不过说到底——此刻——哪有这许多的此刻都从时空的某一角落聚集至此？只不过是与你写下这一句的此刻罢了。至于，属于你的许多的此刻，又是怎样的呢？回首从前，最初都是泓姐姐告诉我，你最近又在做甚么了。虽然她在网路上看到的，我亦能看到的，只是彼时似乎只在听，茫然而不觉你确实在这样生活。后来，我也看看你在网路上分享的点滴，终于无需泓姐姐朝我播报新闻了。再后来，我们就觉得，也仅仅是觉得，网路上的你好像也消失了一般，很少可以见到你分享的自我了——唯有好几次发现，你一天下来的计步，或许是我一周要走的路程，至于你为甚么不停在行走，要去哪里，大略是要交给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来回答了。而故事，也要有人来写了。
是的，这些变化的此刻，也许正是属于你的此刻了。我这样想。不过，又有甚么关系呢。
或许这个三月，你也与那些细微末节的好，相逢而留意过罢。如果不是此刻，或许还有其他的时光，让你从现实而虚幻的日子里获得一种真实与自我。如果还不是，又或者一刻不停地在这条你我都选择的轨道上奔忙，那末，想把这个满载着此刻的时间囊，我的月夜、玉兰、阳光、春雨、诗集，都给此刻正在念读着这些文字的你，告诉你这个三月很好，而想着四月芳菲的人间，一定也有一种拂面而来的好感觉，与你，与我，与所有的矛盾而我执，平淡而冒险的生命。或许，这些此刻都不能长久——这也是尘世中的一种必然，不过轮回有时，那末，总有重逢的可能罢。
去年十月，你来做客，终于将时隔近半年的生日礼物给了你。其中有一样是本子，是我也欢喜的。欢喜是欢喜本子封面上那“寻常”二字——再后来，给你的一封信里写着，“明年你生日，或许信里送你的，便是这两个字了罢。”复又过了半年的今日，还记得清楚，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寻常”之于你踏上的生命的又一级台阶，有甚么裨益。说起来，我们过的都是寻常的日子，喜怒哀乐也就是一个人生命里的兴起与幻灭，没有一样情绪会萦绕而难去，成为永恒。所以，此生与我们有缘的人、事、物，无论是否为善缘，只要真诚面对就好，淡而处之就好，就像对待徜徉在岁月里的自己一样。那些注定为你而来的情感，无关你是否热情祈盼，自然会来。反之亦然。如果不去分明这一点，也好，身在此刻，就在此刻。知足快乐，烦恼忧愁，都是人间烟火的寻常滋味，逢着了，尝一口，真实地活着，就好。
是的，这些话语，就是许多的此刻消逝的这一刻，想与你说的了。它似乎可以装下我的一整个三月，或许还有四月某日飘来的一片樱瓣。可是啊，不知为甚么，总觉得一想到四月，已近暮春，便会有一种从古而来的感伤。自然，这种情感也是一种寻常，只是不明白在它的背后，是甚么。也不清楚把这个世间的最短暂的此刻，和最漫长的寻常都说完了，未来，或是忽然之间，还能诉说甚么呢。
不过，又有甚么关系呢。
此刻，二十五岁的你，生日快乐啊。
祝平安喜乐 万事胜意
开开
2019年4月12日凌晨于怡文轩
又及：与泓姐姐为你选了生日礼物，嗯，等你下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