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纽约 我有离你更近一些吗

早上五点多从ashfield开往paramatta的火车

讲一件很感人的事情吧。最近在一家俱乐部的自助餐厅打工，工作内容很简单，早班开始把不知道在加了什么料的水里泡了一整夜的抹布搓洗一遍，挑两条干净点的另放在一个小桶里兑上热水和洗洁精去餐厅擦桌子，然后检查纯净水，抽纸，餐具，垃圾袋是否齐全，开餐后开始领位，收餐盘，拖餐车给后厨洗碗的师傅，再顺带把垃圾倒掉，基本上都是些纯粹不需要过脑的体力活，除了中途可能要略委婉的提醒客人我能明白你想要四人位的需求但因为是用餐高峰麻烦你们两位的话还是坐两人桌吧之类的附加口舌外，就只剩下累而已。

很有几个瞬间会觉得自己愈发地帅气，比如打包拉圾的动作越来越顺溜；提起垃圾袋走出后厨的门时总能走出一种人间正义的气势，每每内心的背景音乐都是“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垃圾桶上的盖子不是时刻敞开的，特别是阴雨天，拉开盖子把硕大的垃圾袋往里丢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快感，会下意识地抬眼往黑暗中看，像很多电影里会出现的镜头一样，要么碰上一对很naughty的男女在亲热，要么撞上一把枪，最次也可以远远看见有个身影在抽烟，他看了我一眼，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过，镜头追着他锃亮的皮鞋以及踩过水洼处溅起的小水花......然而现实情况是后厨小门外的地域很开阔，没有狭窄的小道巷弄可供亲热，旁边是个停车场，有监控且灯火通明，所以勘景仿佛是非常有必要的。

哪怕是兼职一周也总会有一天轮到去打扫卫生间，这件事情本身并不难接受，比较尴尬的是有人吐在卫生间里，不是随便地吐在地上或者马桶里的那种，而是吐在了某个面池里且堵住了下水道。我是在一边拖地的时候一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比较走运的是我平时出门不喜欢戴眼镜，尽管我知道那一大摊橙黄色大篇幅面状的东西是呕吐物，但看得并不十分真切，或者是我自动屏蔽了想要分辨真切的好奇心，同时由于颜色和形状的冲击我的大脑还下意识地忽略掉了气味，即便是这样，也够我内心百转千回很久了。稍微镇定一些之后我冲出卫生间去询问一位经验丰富的餐厅大姐如何处理此类问题，我的期许是她能告诉我会有相关人员专门料理，但她很真诚地看着我说你去把它清掉就好啦，甚至都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我应该是戴了三层手套抓了一大叠厨房用纸然后气势汹汹的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大姐递给了我一根一次性筷子用眼神示意我是时候了，我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内心疯狂做心理建设，最后没有迟疑的甚至显得很大义凛然地冲了进去。印象里我有上手抓了三四捧的样子，剩下的伴随着下水道的疏通自行解决了，我一度在回忆那个当下我在想些什么，好像第一反应是责备这个吐成这样的人吃不了就不要吃这么多，你看吃吐了吧，随后是自我批评，人家不见得是吃多了，可能是一直胃就不舒服，间接的想起当年在从香港到北京的飞机上那个吐成神经病的我自己，以前回忆起这件事只记得当时自己有多难受，这个瞬间非常机缘巧合地心疼同机的乘客和空姐，他们内心该有多九曲十八弯啊。

在那之后的休息时间里，极其凑巧地刷到了之前合作过舞台剧的一个导演的朋友圈，说是最近有个戏在上，希望纽约的朋友们有时间去看看，而这个戏的编剧是我很热爱的一个朋友。于是我给他发了微信互相打趣逗骂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跟他讲好羡慕你们还能一起做戏啊，他也好认真的回复了我一条，说那你还不快点来纽约找我们。我一瞬间泪目了。

今天是我到悉尼的第四十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已辗转做过四份不同的工作，有待了一个星期就跑掉了的手机店，还一个需要每天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赶火车去的一家咖啡厅。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能碰到从homebush上车的一个黑人小哥，他永远从同一个车箱上来坐在我前面，很多次我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啊看跟被催眠了一样，有时候突然想到get out里的男主就吓得一下子晃过神来。跟我差不多工作时间段的人群其实有很多，大多数的他们穿着荧光黄或荧光橘的工作服，下午下班的时候又会大体碰到这波人，他们身上鞋上已经各种污渍各种泥印了，后来我才慢慢摸索到他们大部分是在施工地段或者垃圾转运站工作的小哥们，心里一阵艳羡这工种应该挣得很多啊，可惜我这种孱弱的体格应该是申请不到的。

我的房东是一对老夫妇，老爷子是亚洲脸孔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传说是从小帮父亲看店遗留下的生物钟，现在进入冬令时更是不得，准时四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要么开着车去街上晃，要么就临时找个接送或者清洁的活计做，总归不会让自己闲着。开始干餐厅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碰上老爷子在看报，问我新工作如何，我说腰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能还是更适合坐办公室吧。老爷子说你的身体会习惯的，坐办公室的工作可能是轻松些，但我们既然有双手就不要让它停止劳作，要时刻保持能用自己的双手挣钱的本能。他说的很自然，自然到像是在我跟聊悉尼的破天气，我也很自然地接收到了他要传递的信息，自然到我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做下去，坚持到我的身体对劳作产生应有的肌肉记忆。

之前跟纽约的一个朋友视频的时候说我觉得从离开的那天起我不敢说离你们越来越近，但至少不会比以前更远了，但第四十天憋在住的地方苦苦等task的我小声的泪流满面的悄悄地问你们一句，我真得离你们更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