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以前有不少的人问我，你是奶奶带大的吗？
我说不是。
那是外婆吗？
也不是。
我是我妈妈带大的。
为何奶奶没带我长大暂且不论，我外婆她有好几个内孙，没带大我也属正常。
我的外婆阿，从我懂事时，她就有满脸的皱纹，那些我所不知的岁月争先恐后在她的脸上留下纪念。
我一年级时，外公还在人世，外婆还有人与之为伴。我妈妈周末会带我跟我姐去外婆家吃顿午饭。我表哥，自小我外婆带大，长时间在我外婆家。
我不知道我外婆年轻的日子过得如何，但我想，那时候，爱我外婆的人，我外婆爱的人，都在她的身边。孩子围着吵闹的家中，外婆再怎么责骂也遮挡不住幸福的脸庞。
可是我外公，走得比较早。
陪伴了大半辈子的另一半，转眼间天各一方。
孙子们也渐渐踏入小学的大门，开始喜欢到处玩耍，开始不耐烦外婆的“啰嗦”与“婆妈”。
我也因为读书，去见外婆的次数日趋见少。
但只要我跟我姐一起去，外婆总会给我俩零花钱。有时候五块，有时候十块。这曾一度是我热衷去外婆家的原因。
可是一人独处，总难免孤独缠身，这种孤独，不是简单的收音机播放的潮曲，电视机播放的潮剧，所能排解的。
外婆偶尔会看，可是更多的时候阿，她是直接坐在敞开的门口，望着来往的车流。
我以前去的时候，她会跟我说，你看街上的车，越来越多了吧。
后来外婆有些老年痴呆，有些人记得住，有些人她记不住。
再加上已到耄耋之年，看望外婆的人有所增加。
说来也是奇怪，外婆认识每一个子孙的时候，大家来的少。外婆慢慢不记得一些人，大家又来得比之前频繁。
大家都问，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外婆会说，你呀，不太认识。
那你记得有谁来看望过你吗？
不记得，也没啥人来看过我。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我反倒觉得，她是患上了不轻的健忘症。
她也才会说，也没啥人来看过我。
是多少个日夜，她一直等待。
又是多少个日夜，她渐渐失望。
她在九十左右的高龄，突然又喜欢拄着雨伞，到每个子女家串门。
去年国庆，我恰好在家，她恰好到我家。
其实外婆很好接待，她喜欢吃零食，即便牙齿早已脱落。
你给她吃，她就静静地坐着吃。
但是九十岁的高龄，有点老年痴呆，谁又放心她每天到处出来走走呢？
只要她出趟门，免不了子女们的一顿“责骂”。
后来阿，我慢慢懂得，她那会哪是在看什么车，她是在等来看望她的子女儿孙。坐在屋里，一直没等来，那还不如坐在门口。
我如今才懂得，即便她老年痴呆，她却永远记得，那时候的期望是怎么被时间熬成了失望。
我也如今才懂得，为何九十岁的高龄，仍不辞辛劳，为的也只是见上子女一面吧。
我的外婆，你让我明白，长命百岁也不一定是个祝福词。
挺巧的是，这篇文章写到一半。下午突然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外婆已于今早十点半离开人世。
这，这也太巧了。
因为您的离开，我讨厌这种巧。
回来的时候，看舌尖上的中国有一句台词印象颇深，秋来多节，重阳是尾。
我想，人本多念想，入土即为安。
我的外婆，愿您心安。
写于2018年2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