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黄豆芽
记忆中北方的冬天,万物萧条,大地冰封,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生活着…..的人们,佐餐的只有老腌菜像白萝卜、胡萝卜或者家乡的豆实咸菜,吃久了不仅乏味还有缺乏维生素之虞。这时如果有新鲜的豆芽吃吃,可算得上是寒冬中的一道鲜食了,无论是炒菜还是做汤,都显得那样珍贵和美味。
豆芽,据说在中国有2000年以上的历史了,《神农本草经》称豆芽为“大豆黄卷”,黄而卷,曲直之木性备矣,木为肝藏,故主湿痹筋挛。当时是养生用的,晒干了服用。在宋朝,食豆芽已相当普遍,豆芽与笋、菌,已并列为素食鲜味三绝了。确实听某大厨讲过,身为素菜但能做高汤提鲜的,也仅此三味而已。
黄豆芽因其形似如意,又名如意菜,这名字就高端大气了。明代陈嶷写过赞美黄豆芽的诗句:有彼物兮,冰肌玉质,子不入污泥,根不资于扶植。很干净的。
冬日中一个暖和的午后,妈妈把小心收藏起来的生豆芽专用的缸拿出来,确实是缸,只不过不太大,就是家里普通的面缸,大小类似现在常见的桶装水的那个桶,为黏土烧制的瓦缸,与普通缸不同的是,在缸的底面请人专门用钻头钻了两个眼,放水用的。洗涮干净,斜斜的扣在一边晾着。
自己家种的黄豆—我家是每年都种几畦黄豆的,自己吃,拿簸箕盛一大簸箕,我们一众小孩就围在一边,干嘛?拣豆儿。那种只有一半的、裂了、发黑的,统统不行,将来生不出来芽,还会把豆芽搞臭,都得拣出来,那一簸箕,一粒粒的,得拣半天。
拣好的黄豆,妈妈会把她们泡在盆里,泡发起来,泡得圆圆的黄豆,恢复了当初刚收割时的椭圆形,这就算泡好了。泡好的黄豆,小心的移到缸里,盖上笼屉布。家乡那时的笼屉布,往往是参加别人的家的白事儿,发给的白头巾又叫孝帽子,会过日子的人,会多要一个,说是某人没来,给她带回去表表孝心,实则另有用途,都是穷日子逼出来的。这种布料材质一般,网眼不少,正好适合蒸馒头或者发豆芽,透水透气,真是群众智慧无穷。
每天都要换两次水,这时需要一个人扶着缸,一个人将温乎水从上面缓缓浇下,缸下接好水筲(水桶,多为白铁皮所制),水从两个小孔里漏下来,这样想来,其实豆芽始终没有被水完全泡着过,仅仅是保湿而已,完了盖好笼屉布,放置在温暖黑暗之处。据说,放在有阳光的地方,生出来的豆芽会变绿,不好看,发哏,也不好吃。
冬日里,大家吃咸菜都吃够了,心急得很,我记得豆芽还没出芽时,妈妈就拿来炒菜了,棉油、葱花、黄豆、盐,总算是不吃咸菜了,这缸豆芽,能从完全没有芽,吃到出来一点芽(后来知道那叫豆嘴儿,形象),再吃到正常的豆芽,再吃到豆芽有了微微的根须,上面甚至长出来两片绿叶子了,这才勉强吃完。
所以说,上中学时学《植物学》,有一道经典的题,豆芽是豆类植物的根还是茎?好多人不知道,当然是根,切身的体会,我确实见过啊,都长根须了,后来才出的芽嘛。
啊,莫不是因为这个我才当了植物学课代表么?
天天吃,再好吃的也能吃腻了,不喜欢吃,离家外出上学期间,我从来不吃黄豆芽。
也许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也许是人逐渐成熟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成家后,我倒是经常买黄豆芽做来吃,放点干辣椒,点些醋,豆瓣有韧性,豆芽有爽脆劲,真是下酒下饭利器。
每次吃油泼面,别人是呼噜呼噜吃完面就得,我呢,总是把碗里的黄豆芽一一拣来吃了,不是怕浪费,就是单纯的觉得好吃。
现在回想,小时候不喜欢吃的黄豆芽,其实是在贫乏的冬季里,妈妈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家人、为孩子增添一点美味、增加一点营养,也是付出了很多,却被我嫌弃、不被我们所理解,想来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