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相信命运吗?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了

我以前觉得人们说有命运这件事特别可笑。
什么命运啊?命运不就在自己手里吗?
你是你自己的,不就是你想向东就向东,想往西就往西吗?
命运是什么?命运在哪儿?所有的事情,不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吗?
1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
好朋友家搬了好几次家,地段越来越好,房子越来越大,屋子里的样子从和我家一样变得富丽堂皇。
可我家就一直住在这栋孤零零的戳在小巷尽头的四层小楼里,越来越旧,越来越黑,暖气一年比一年凉,夏天一开空调就憋保险。
2
我其实有点奇怪,我们家看上去跟他们家差不多啊——
都是两个孩子,妈妈都很漂亮,爸爸都是北京知青。
我爸还是政府机关的呢,她爸只不过是在企业而已。我爸还比她爸个儿还高呢,高好多!
我妈也比她妈手巧,冬天炸油饼,夏天包粽子,她妈都不会。我家的日子过得比她家热闹多了。
我妈还会做衣服,什么衣服都会做,画报上电视上明星穿的衣服,我妈看一眼就能做出来,她妈老找我妈做衣服。
为什么她家就能一直搬家,老是住在那么崭新宽敞的房子里呢?我想不出来我们家差在哪儿了。
当然,我就只是有一点点奇怪而已。我想,我还没长大呢,我长大了一定会住在比她家更好的房子里,过比她更好的生活。我理所应当的觉得我一定比她强。
3
虽然,我学习成绩并不比她好,在班里她是班干部我也并不是。
她是全校的课间操领操,新年汇演的报幕员,又代表学校去市里演讲,第一批考上市里的奥数学校,是老师甚至校长眼里的红人。
这些我都没有,可我就是觉得我长大了一定比她强,现在也没有差多少。可能因为,她性格比较弱吧?个子又比我矮那么多。我们在一起,她都听我的,我说往东就往东,我说向西就向西,就像没有脑子一样。
所以,我长大了一定会比她强的。
4
我经常在她们家待着,和她共享着她拥有的生活:她家的32寸的画中画遥控电视,她家冰箱里源源不断的雪糕和饮料,她家果盘里永远满满装着的大苹果,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的房间,里面铺着软绵绵的地毯,有一整套皮沙发和宽大的双人床,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
她对其他的东西都是淡淡的,唯独看重书,她的书都不许别人动,更不外借。可是我可以随便翻,拿回家也行。不过,我对书,真一般。我要像她一样爱看书,学习也会跟她一样好了。
她偶尔也会去我家,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我们把我哥赶到客厅睡沙发,但是又都嫌弃我哥的床脏,于是我们一起挤在我的小床上。说的话一点也不比在她家少,笑声甚至比在她家还多还放肆。
我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而我一定比她强。
5
而事实是,我曾经达到的最接近比她强的临界点是在15年前。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用各自的方式回到我们共同的老家——北京——来生活了。我们都在那一年买了房子,那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和她同步了,甚至有点领先——
我的房子虽然比她的离市区远,但面积稍大些,户型也更时髦些。在她的房子刚刚紧紧巴巴的装修完毕的时候,我已经置办齐了一个小家庭所需要的所有的东西,先结婚了。而且,我的房子是我和丈夫赚的钱买的,她的房子,是她家她爸妈出的首付。这时候,她未来的丈夫还没有工作呢。
我记得,我到她的新房子里看她。她对生活有点灰心。他们还没买床,我们坐在地板上。她说首付用了家里的钱,不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更多钱了。她自己的工资交月供都有点吃力,老公的前途又很渺茫。
我站起来,在她家走了一圈,回来摸着她的头,有点骄傲地说:“你看看你这里,连一件家用电器都没有呢。我给你买个微波炉吧?”
6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回家的路上,我心里胀满的那种按不住的情绪,是终于达到目标的激动还是什么。
虽然我早就知道我一定会超过她,但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没想到我居然能激动到浑身发软,都握不住方向盘。
对呀,我已经有车了!她还在坐公交上下班。我们刚满25岁这年,我已经结婚,老公会做生意能赚钱,我们生活独立,有自己的殷实的小家和一辆二手夏利。而她,还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六神无主。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不仅仅因为那一天我觉得我终于超过了她。
还因为,那一天以后,我们俩的生活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拉开一日千里的距离,而是渐渐的,有人在慢慢的停滞,不易察觉的落后。这个人,竟然是我。
7
我老公,做的是期货生意。婚后不久的巅峰时期,我们有两套房,两辆车,甚至还在CBD有一个写字间的房产,那是别人抵债给我们的。
但是又过了不久,一夜之间,我们所有的资产都没了:两套房子房子,两辆车,都没去看过的写字间的产权。还有附加五百多万的外债。我甚至想,这也是一种成功吧?谁这辈子有机会欠这么多钱呢?
我们从此进入还债序列,老公远走他乡,帮着债主打理生意还债。直到现在,还没还清,他一直没回家,包括中间他妈癌症生病直到去世,包括35岁那年我怀孕生孩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逃避,债务未清是事实。
8
而我,在北京带着婆婆看病,早晨五点甚至通宵去排队挂号,忍受婆婆在最后日子里因为觉得命不好的心里不平衡而越来越多的乖戾,直到送她走。
我一直带着孩子和父母住在一起,是父母退休后卖了原来的房子来北京买的二手房。当然又小又旧又远。父母对女婿的失败难以接受,所以父母的情绪也不好。我要忍受并接纳这些情绪,因为我真的没地方去。
生活当然毫无品质可言,房子比小时候的家更旧更小更远。孩子的哭声和父母的抱怨声纠缠在一起,凑合买的廉价家具和乱扔的衣服尿布混成一团。
我之前的工作是市场推广,要经常出差,孩子不能离开爸又离开妈。只好辞掉,找来找去,只有家附近超市的人事工作时间距离都合适。工资刚够我和孩子的生活。
9
我好朋友那边,25岁那一年,她老公是研究生在读,一年后硕士毕业。他们很快结婚并有了孩子。她老公进入一家大型上市企业,职位慢慢上升,直到收入年薪制。
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回家做了全职妈妈。微博上朋友圈里全是带着孩子上天入地探索世界享受生活的记录。
她在此之前,也在公司做到很高的职位,我的工资是她的零头。就算在家,也经常有人约她讲座或者写东西,一次赚的钱相当于我一个月。
现在,我们俩的状况和环境,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模一样。
10
我们的差别,真的就是我和老公都是成人自考,而他们俩是一本和硕士吗?或者我们投机,做了期货?
我一直相信命运在自己手里啊,我愿意努力也愿意吃苦啊!不然,我们做期货的钱哪儿来的?
我们承包过一个民办大学的食堂,为了省钱,连桌椅都是我们收了一个职工食堂淘汰的俩在盛夏里汗流浃背的重新焊好的。
我们做过一个知名饮料的地域代理,在黑夜里压着大货车到各大超市去卸货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夏夜的难熬和冬夜的寒冷,我都知道啊。
我做市场工作的时候,几乎走遍了全国的每一个县级城市。多小多脏多冷的旅馆都住过。
这些时候,我都会想,这就是我强过她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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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这么多年,就是平平稳稳的上学,上班,像小时候一样,享受着很多很多的安稳和平静,以及无忧。她没吃过苦,似乎完全也用不着啊。
这是不是就是命运啊?我们的奔波不停,和她们的时代安稳踏实。
我看着她,就像小时候看着她妈妈。光洁的脸和光洁的日子,永远不用着急,没有烦忧。
12
回想小时候,我们两家,还是有很多差别的。
我妈,从来没有像她妈这样不着急的安稳地在家待过。她总是在奔波,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她学做衣服,做得很好,开过裁缝铺,可生意一直冷清。她又去跟人一起倒卖面料,也没赚到钱。
她一直在很心焦的打电话,联系很多人,却从没做成一笔生意。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心焦,不踏实,很多担忧,很多对前路的不确定。没完没了。
这些差别,在我们小时候就是存在的啊。就是被我忽略掉了。
我和她,我妈和她妈,我们还和她们家,似乎都在一个永远不变轮回里,各自转动。
这就是命运吗?不是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我们一直这样努力一直这样奔波为什么却不能掌握呢?
还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谁能告诉我,我在哪一步做错了呢?我妈又在哪一步做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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