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赵玉案躺在架子床上,努力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感受肩膀,脖子的疼痛和手脚的冰冷,她还没有量体温,觉得用不着,如果实在冷的不行,就吃一粒退烧药。宿舍是狭小拥挤的六人间,单看着还凑合,塞进六个人就显得局促,再塞下艺术学院的六个美丽的女生的个人物品就更拥挤了。那年入学的时候,玉案的妈妈推门进来看到没有任何物品的寝室时,赞叹寝室条件真好。
玉案闭上眼睛思绪飘渺,想起初三时转到那所学校的宿舍,没有卫生间,水泥地板,但是不小,北方的学校,有暖气,有空调,知足了。破败的木头门,不能锁上,宿管阿姨的破口大骂,猥琐的快退休的主任,常常站着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任何人,却从不敲门就进女生宿舍查寝。学校里闭塞是非的同学。这些算什么呢?也许都不算什么大事。为什么会转学,她是不想转学的,在原学校,青春期的少女日渐思虑过度,成绩下滑,30名,70名,200名。爸妈匪夷所思。他们不能接受平日只要买完衣服告诉她价格后就会埋头苦读的女儿,为何会如此,虽然成绩还不至于一落千丈,但他们也不能接受,是的。爸妈在这座小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己事业有成,孩子理应成绩优异,懂事刻苦。找家教、没收手机、鼓励,到后来美其名曰的激将法讥讽刺激,再到歇斯底里的质问、哭吼。没用,全都没用,成绩下滑更加严重。玉案主动提出转学,爸妈深思熟虑活动关系将她转到离家不是很远但是在另一个小县城里的学校。这样,既可以方便管理,又可以让玉案不在他们朋友同事的关注范围内。在外同一口径是送到了市里的学校读书。
初中毕业,玉案是真正有机会去市里的学校读书的,是一所主教书法和绘画的艺术高中,玉案打小就开始练书法,她去那里考试,环境是素净的。考生们握毛笔的手修长,呼出的气是干净的味道。和她那些头发油腻,衣着粗糙,满口是非的同学不一样。成绩出来了,考的不错。她欣喜万分,是的,打从她转过来的第一天就想离开这里,她疑惑她只是穿的稍稍讲究了一点点就会被同学们讨论,她们兴奋的聚在一起仿佛发现了她所谓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解老师为什么会将她盯的死死的,是因为她是转学生,还是她跟哪个男生说了几句话?还是因为她有耳洞?还是因为她李维斯的牛仔裤?尽管她成绩还不错。莫名其妙收到扣扣的好友申请,莫名其妙被匿名表白,拒绝后又被恼羞成怒的指责:打扮的这么骚不知道给谁看。玉案开始抽烟,可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抽,她尽量避开所有人,关紧宿舍的门,躲在厕所的最尽头。打火点烟,一点都不难,抽烟也不难,谁说抽烟必须得有人来“带坏”。玉案想笑,是她作吗?一心想要逃避,却来到了更糟糕的地方。是她高傲,是她不敢面对不好的自己。入学时,语文老师点名赵玉案(an),她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老师我叫赵玉案(wan)《青玉案》(wan)的案,你知道那首词吗?那一刻,老师的尴尬的表情,同学们惊讶的眼神。玉案多脱俗的名字,现在却不免落入俗套。她以为这些日子会像冬天的西风一样,刮在脸上疼,到了春天风没了,脸上的伤也会好。
父母一开始是支持的,直到最后快要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们动摇了,朋友们及时的冒出来,告诉他们,艺术高中有多么乱,有钱人家的孩子有多么得多,那里的女生有多会打扮,市中心啊娱乐设施多么好,玉案会被带坏的……
她始终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父母,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件事情上就会被别人轻易带偏?父母自认为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他们告诉玉案以她的成绩上不了那所高中,而她的分数明明高出了许多。玉案成功在她厌恶到呕吐的学校读完了高中。她向父亲提出要继续当书法艺术生的要求被否决后,她再也提不起精神继续练书法。后来,无意间得知这一切,她吵过,闹过,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父母问她还想怎么样?是啊,还能怎么样呢,她还折腾吗?玉案已经不想再和他们争吵下去了。她又开始逃避,成绩真正一落千丈,暴饮暴食,交往过一个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不堪的男朋友。玉案(an)就玉案(an)吧,谁在是(wan)还是(an)呢?《青玉案》里,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没什么意义。文化课成绩大势已去,父母不得不妥协,送她去学了播音主持,玉案提出去市里的机构学习,母亲又犹豫了,仿佛繁华先进的地方就是吃人的龙潭虎穴,她忧虑着。这时候,有一个在家附近办机构的朋友及时出现。于是玉案就在那没有电梯的民房的顶楼,开始了她播音主持专业的学习。只有一个投影设备的教室,没有播音室,没有播音设备,开始讲课就会自动跑偏主题的老师。察觉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赵玉案最后学了表演,父母终于明白了教育资源的重要性,她终于进入市里学习,她多么珍惜这次机会,她暴瘦,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一课时五百,把之前在小县城学习剩下的钱全都补了回来。如今,她躺在这个名字还算响亮的艺术院校的寝室里。她现在很少想起这些,和父母关系很好,其乐融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特别开明。和妈妈视频聊天,她总会嘱咐玉案好好练书法。“没准以后还要靠你的书法吃饭嘞”玉案每每听了都想笑,她答应着,挂断电话就去阳台抽烟,这里不用避着别人。
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宝贝好点了吗?”
“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