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果
90年代时候,妈妈和我一样大,是名噪一时的漂亮女孩。生在这样一个文人的家庭,不会读书成了众矢之的,于是姥姥一心求一枚高学历的女婿。
92年时候,研究所来了一批新大学生。姥姥千挑万选中,看上了眉清目秀的我父亲。父亲来自绍兴,是地主家的儿,小时候也受尽批斗,和姥姥当校长的境遇绝无二致。姥姥说,那时候的我父亲,削了苹果都是先给长辈吃,骨子里透露着谦卑的尊敬。
我妈不喜欢我父亲,而26年后她跟我说,当时也不强烈反感,“因为大家都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于是在我爸的追求之下结了婚,在大家都要了孩子的年纪也有了我。这段婚姻维持了6年,我居然都毫无记忆。在这26年间,她阴郁,狂躁,跟我倾吐着她当年面对着如何木讷的男人。
于是我妈寻求关怀无果,离了婚。
我漫长又多彩的童年里没有父亲,而我并不悲伤,因为当你本身就没有糖果的时候,就不会想念糖果。姥姥和妈妈一遍遍的咒骂着不管我的父亲,他一路升上教授却对我不闻不问。
他常对我说:“如果你学习再好一些就好了。”
高三时候,我的身体里呈现出绝望的火焰。这是对外界世界的初次试探,是叛逆的始作俑者。我的火舌随着风飘零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怨念,极端的母亲。
我妈会在我哭泣的时候跟我下跪,一遍一遍的给我磕头,求我不再折磨这个家。我沉默不语,她便嘶吼着让我回应,如同对着山谷的呐喊。
而我不是山,她也没有爬上群峰。
于是我寻求父母未果,慌忙逃出叛逆期。
我是个很难进步的人,我总抱着过去反复咀嚼。
而这些不必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我储存了一些家中的幽默细胞,在成年后逐渐放出,萍水相逢者大多与我相谈甚欢。有时我也笑,他们说我笑起来特别像我父亲,露牙龈,和不笑判若两人。
但大多数时间,我没有什么表情。走路也不大看两旁,偶然遇到熟人,几乎是给我用力的打了好久招呼,最后用电话告知:“刚才路过你了,你都看不见我。”
这些年为了控制体重,逐渐健身。只喜欢下午没人的时候去,由于自己喜爱裸辞的奇怪癖好,经常有闲暇。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平易近人,而有一天一个教练跟我说:“你沉默的时候冷的可怕。”
于是我伪装未果,茕茕孑立。
我喜欢旅游。总在飞机上遇到奇妙的人。
我喜欢陌生人胜于有交集的人。
遇见过下了飞机就请我吃日料的姐姐,遇见过长期在那个城市生活的老乡,遇见过怀孕三个月的一对夫妻,给我在窗前拍了照,遇见过少年。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比我简单。我只有在飞机上浮神魂颠倒的刹那才能承认这个事实。
而现实是,我一点也不辛苦,我苟且着,消耗着厌恶母亲的金钱。我在一个地方建立威信,却因为小小的瑕疵出乎意料的离职,我总希望那是南墙来着。
于是我独立未果,受人非议。
前些天去舅舅局里找他。
他在食堂里跟我抱怨自己女儿的学习不尽如人意,要知道,现在社会资源还是分配给更高学府的人。我说:“我学习也没那么好。”
“所以你看看你现在”
那天是转暖的日子,食堂很通透,我就像晴日水域里的浮游,被船桨拨到这里,又推向那边。
回到家说漏嘴,晚上妈妈开始数落起我的一切。开始说自己对我的付出,开始哭,开始说如果我想出国,家里砸锅卖铁也给我出。
“所以你过着这样的日子。过着我永远不想过的日子。”我说。
在家睡得很沉,我一个人总是一夜一夜的惊眠,而我不必表现出来。我还是走了。
回公寓的车上,妈妈给我打了钱。
我心里的冷漠毫无知觉,也不知愧疚的收了。盘算着今后经济稳定是要全部还给她然后断绝关系的。
于是我生命未果,还在行走。
其实未果是不成立的,因为每件事情都有结果。
未果只能说明在路上,未果是一种纠结,一种迷茫,一种未知的欢愉,一种蜿蜒崎岖却背了行囊。
于是我妈其实婚姻失败,我也在亲情建立中最终宣告放弃
我丢失工作,我失去信仰。
这一切在春日到达的时候还在继续。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