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郑州的龃龉

我们刚刚从信阳搬到了郑州，前后忙活了一礼拜，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日日却说：我有预感，过不久我们可能会分手。

我愣住：这是啥意思？有这么给新生活开头的吗？

日日的意思是，生活在郑州的幸福感太低，我们吵架次数会频繁起来，分手的概率也就大了。

之前三年内住过的三个地方，要么是朋友推荐，要么靠网友提名，经过我们综合考虑后自行选择。这次可不一样：日日父亲生了重病，动不动住院，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日日觉得有必要尽尽孝道，回老家多陪陪他。

我虽然对郑州没什么感觉，但能理解日日的想法，他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咯。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四处漂泊，我觉得住哪儿都差不多，根本没有绝对完美的居住地，每个地方都各有优缺点。只要两个人能继续在一起就行。

事实表明，我还是过于乐观了。找了这么多天房子，我逐渐接受了一个沉重灰暗的现实：郑州作为居住地，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缺点，根本就看不到优点啊……

我们至少跑了十几个小区，从市中心跑到西四环，一天能走三万步，脚筋都快断了，愣是找不到一间满意的房子，全都各有各的毛病。

要么室内条件太简陋，要啥啥没有，东西有了吧又脏兮兮像破烂下不去手，还贼贵，比信阳市中心精装修设施齐全干净整洁的新房还要贵。

室内条件还好说，只要咬咬牙把预算提高几百块钱，还是能找到干净房子的。真正令人绝望的是室外环境。

虽然只是几天的观察，我已经敢说，郑州现在已经没有一块安静的居民区了。到处都在施工，全城大兴土木，每一个角落都密布着脚手架和挖掘机，建高楼，建高架桥，挖路再修路。不管走到哪儿，随便一转头，一定能看到工地。闹心啊，真的闹心。

然后是污染。雾霾早有心理准备就不说了。还有水污染。有处房子刚好紧邻一座规模挺大的公园，叫西流湖公园，里面有一大片湖水，我们兴冲冲跑进去一看，还没到湖边呢，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鼻，再一看，全是浑水污泥和垃圾。就这，还有大量本城人民驱车过来踏青度周末呢。另一处小区叫“响水湾”，旁边有条河，河水贫弱而浑浊，根本听不到响，能听到的是另一边铁轨上火车呼啸而过的噪音。

上面提到的西流湖公园，旁边还挨着一座电厂，伫立着好几根巨大而丑陋的烟囱。非常邪门，那之后我们找的其他房子，屡屡都在这电厂周围。我们吭哧吭哧费好大劲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抬头一看，那烟囱赫然傲立在不远处，悠闲地吐着白烟。再吭哧吭哧转到下一个地方，一抬头，还是它。简直阴魂不散，像是中了蛊。

有次终于确定远离了西流湖一带，来到了偏远的高新区——活见鬼！又有一根烟囱！我差点崩溃到殴打房东，仔细一看地图，原来那是另一座电厂。郑州怎么哪儿哪儿都有电厂？！

日日对污染问题特别敏感，查了好多关于电厂的资料，得知那烟囱冒出的白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污染物并不算多。可还是不行，首先视觉上就不能接受，我们不想每天出门围着几根烟囱散步呀。

尤其是回想之前住过的地方，青城山有山野风光，东山岛有无敌海景，即使在信阳，也有静谧素朴的小城街巷。郑州房租贵了将近一倍，环境却降了好几个级别，这让人怎么能接受？

快到绝望关头，终于找到一处让我满意的房子：精装修，复式，新房，家电齐全，周围环境还不错，虽然也有工地吧，但规模不大，街道也算安静。我一眼就爱上了，觉得非此房不可。

可这房子还是入不了日日的法眼。他觉得房子里气味刺鼻，明显是刚装修完，甲醛还没散呢。

我是无所谓，可日日对甲醛的敏感我已深有体会，让他住这样的房子，意味着无止境的折腾和惶惶不安：买检测仪器，买活性炭，买绿植，每天开窗通风，到处打听甲醛相关知识，神神叨叨，焦虑失眠……于是我很干脆地放弃了，连一点点说服工作都懒得做。

最后，我们选了一间条件非常一般的房子，只是相比起来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而已。可日日还是时不时陷入精神危机，对我说：我后悔回郑州了。

刚搬进来的那几天，我们整天都瘫成烂泥，东西也不想收拾，因为太累，也因为心有不甘。

直到最近这两天，生活才慢慢步入正轨：添置了一些日用品，重新开始在家做饭，慢慢习惯新环境，然后发现也不是只有糟糕嘛。至少小区物业就不错，有什么困难都能得到耐心细致的解决。前两天深夜停水了，物业就给我们安排了临时接水点，小区门口还有24小时便利店可以买到饮用水，那一刻还挺有幸福感的。

幸福感常常就来自非常微小的细节。之前我们刷牙漱口的杯子没带过来，要买新的，我在超市一眼看中了两个卡通塑料杯，一个白兔子，一个棕熊。我和日日聊天经常用的一个表情包，就是兔子和熊。

日日手机上与我的微信聊天背景图，也设成了这个。

他刚刚在豆瓣发了这样的广播：

所以，关于我们会在郑州分手的预感，现在是不是可以收回了啊？

希望一年以后我们关于郑州的记忆，也能是大体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