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蹦迪不可行
大家好,我是老王。闲来没事给大家讲讲故事,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从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起吧,讲的是我十一二岁时候的事情。
那年头家里孩子多,家里也穷,爸妈们都忙着干活,没什么时间照看小孩儿。所以那年头的小孩儿基本都是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带大的,早上睁开眼就得管弟弟妹妹们吃喝,吃饱喝足了还负责带出去玩。
我基本也是这样,但后来慢慢长大,哥哥姐姐们就嫌我小,不带我一起玩,我哭闹过几次以后没什么用,也就罢了,跟周围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整天厮混在一起,饿了就随便上谁家吃点,要是玩得太晚,两三个人挤一个床也是常事儿。
那时候都是一群小男孩在一块儿玩,没有一个女孩,男孩比女孩淘气多了,经常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打得流鼻血、掉门牙也是经常的。大不了闹一两天别扭,就又笑呵呵地一起玩了。
那时候打架有一个小孩从来不输,他跟我们一般年纪,却生生比我们高出一个头来,腰也足足粗出一圈。后来我上学,学到膀大腰圆这个词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他。
我们基本都被他揍过,却从来打不过他。后来大伙儿都不服气,一合计,寻思找个机会一起上,暴打他一顿,以消心头之恨。
后来却被他纷纷打趴在地,我们怕了,说是让他当带头大哥,这孙子才住了手。
可我们面服心不服啊,都说四肢发达的人头脑简单,就私下里偷偷给他起了个“山炮”的绰号,以解皮肉疼痛之仇。
后来山炮听见了却也不介意,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从此山炮这个名字就传开了,他也彻底成了孩子王,整天带着我们上山捉兔、下河摸虾。
山炮长得五大三粗,胆儿也大, 什么也不怕,七月半的时候,家里烧了纸钱,贡了饭菜都早早锁了门,不让我们这些小孩出门。生怕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山炮却不管,他身板大,吃得多也饿得快,半夜里摸黑开了门跑出去,将各家各户家门前贡的鸡蛋、苹果吃得干干净净,又跑山腰上坟圈旁边的一个小庙里呼呼大睡。
他家里人第二天起床发现小孩不见了,急得半死,发动了大半个村子活活找了一上午,才发现他横躺在小庙里面睡得正香,贡桌上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避讳。
回家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疼过之后也不长记性,这胆子大的名声反倒是传开了。山炮一听见大伙说他胆子大,就不可一世起来,整天讥笑我们胆儿小。
这么一来,有人不干了,我跟着你是图一块儿玩儿,你整天嘲笑我们、吹嘘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大家凑一块儿,又出了一个馊主意。有一天山炮刚又吹嘘起来,一个叫大亮的小伙伴打断了他,我说山炮,你整天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再说了我们也没亲眼瞧见。你要是真胆儿大,你就上小庙背后那坟圈子里待一晚。你要是敢,从今以后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怎么着?
山炮最受不得激,一听大亮这么挑衅自己,当时就蹦起来了。
有什么不敢的!谁不去谁他妈是孙子!
说着翻身就要走,大亮却上前一把拉住他,你说我怂我认了,可你说你胆儿大我可不认,万一你晚上待到一半跑了怎么办?
山炮急眼了,我说待一晚上就一分钟都不含糊,少一分钟我跟你姓!
大亮冷笑一声,不用你跟我姓,但咱们得说好,今晚上大家伙儿得亲眼看着你进去,明天我们大家伙一起赖接你,你才能回来。
行!就这么着!今天天黑小庙那儿见。说着山炮反身走了。
我却有些不安,小庙背后那坟圈子不大,可家里大人三令五申不让我们去。说是早年间打仗的时候,死了很多人。当时很多士兵战死在这儿,不知道姓名,也回不了家。甚至有些只剩下了残肢,连个全尸都没有。
后来村里的人自发将这些烈士遗骸一起埋了,并立了一个无字碑。后来村里人死了也就都葬在这附近,慢慢地这地方就成了一个大坟圈子。
天将黑,大亮和其他人就上我家来叫我,打算一起上小庙门口等山炮,我妈随口问了句又上哪儿去野。
我含糊着答了一句,我们上外边捉蛐蛐儿。
说完就跟着大亮走了,我们刚到庙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山炮站在小庙门口吹着口哨。
瞧见我们来了,他走近指着我们,走着,今天我就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爷们儿!
说着我们一行人朝坟圈子走去,往里走了一会儿,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在静悄悄的夜里又刺又厉,吓得我们几个直往外跑。
没跑几步,身后却传来哈哈的笑声,我们一回头,山炮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指着我们几个,哈哈哈哈,你们怎么怂成这样......
看他这样我也气了,停住脚不往前走了,对他说,山炮,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可千万别半夜吓破了胆,哭着找娘。
山炮撇撇嘴,又往前走走,一骨碌躺在地上,还出手来摸摸旁边的墓碑,小爷我今天就跟你们作伴了。你们几个怂货快走吧。
大亮正要开口,我一把拉住他,别跟他废话了,快走吧。咱们明天早上再来。
我们转身打算各回各家,身后又是山炮哈哈的笑声,笑得我身上直发毛。
回家以后捂着头睡了个大头觉,一大早被大亮喊醒。我脑子还懵着呢,火了,一甩手推了他一把,翻身又要接着睡。
大亮朝我脑袋上来了一下,正事你忘啦?山炮还在坟地里睡着呢!
这么一说,我一激灵醒了。对啊,那小子待了一晚上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于是脸也顾不上洗,套上裤子就和大亮往小庙方向跑。我俩一路小跑,到了昨晚山炮睡觉的地方一看,这孙子还睡着呢,睡得还挺香。
我俩乐了,一脚把他踹醒,你当这是席梦思呢?睡这么香。
山炮睁眼一看是我们俩,也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怎么样!怎么样!爷爷我厉害吧!牛逼吧!这要是换了你们俩,早跑了。
厉害厉害。你是山炮你怕谁。
这么说着,山炮更来劲了,解开裤头就要尿尿。
我和大亮赶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呐!这也是你个鳖孙撒尿的地方?
山炮一把推开我们俩,哼,什么鬼啊魂啊的,都是他妈的扯淡。看爷爷今天杀杀你们的威风!说着掏出小鸟就是一顿乱尿。正巧洒在那无字碑上。
山炮尿了个痛快,提起裤头大步朝前走了。我觉着山炮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这可是人家的坟头墓碑,就相当于自己家里的大门,要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朝你家门口冲了一泡尿,你乐意啊?
但山炮和大亮已经走远了,也没辙了。我赶紧掏出兜里的草纸,胡乱把碑上的尿液擦了,又说了几个对不住,这才去追他们。
接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还是该吃吃,该玩玩,该上学就上学。只是几天后,山炮突然不来上学了,一开始我们都不以为然,这家伙指不定又是不愿意上课,逃学玩儿去了。
时间一长就觉出来不对劲了。不对啊,他不来上课,我们那个长得像雷震子一样的鹰钩尖鼻的班主任居然也若无其事,什么也没说。
就赶紧打着关心同学的名义去问雷震子。雷震子也特别奇怪,说山炮平时壮得跟牛一样,这次感冒居然卧床不起了。
我们一听,这还得了,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啊。于是下了课一伙人直杀山炮家。
开门的是山炮他妈,憔悴了很多,摆摆手让我们进了屋。山炮躺在床上,看着倒是也没什么大问题,也没见瘦下去多少,也没见脸色蜡黄。
山炮见是我们来了,咧嘴笑笑,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我们赶紧上前问他怎么样了。
山炮笑笑,也没什么大事儿,小感冒。估计前两天睡坟地里着凉了。这事儿你们可别给我妈说啊,她知道了肯定揍我。
我们点点头,又开口问,那既然没什么事儿,怎么请了那么长时间假啊?
山炮叹了口气,吃力地伸手把窗帘拉上,又示意我们把门关上,一面起身一面说,我也不瞒哥几个了,哥几个瞧瞧就知道了。
山炮下了床,我们却发现他矮了一大截,倒不是真的变矮了,只是背驼了,直不起来,从后头看活像一个小老头。
我吓了一跳,怎么整的啊,这才几天,你就成驼背了。怎么着,哥们儿cos宰相刘罗锅啊。
山炮苦笑了一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感冒好了以后就驼了,这背直都直不起来,又酸又疼。躺床上还稍微舒服点儿。
那上医院瞧瞧没有啊?是不是碰着骨头了,还是得什么病了,赶紧治啊。
去过了。山炮重又躺回床上,前几天我妈带我上县城里瞧过了,医生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估计是小地方条件差,技术也不好,所以检查不出来。我爸这几天正想办法筹钱,准备带我上大医院再看看呢。
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随便说了会儿话,我们就走了。后来山炮他爸带他从大医院回来以后,我们又去了一次,但依然是那样,山炮依然直不起腰来。
后来有天大亮来找我玩,我妈瞧着我们俩,可能想起了山炮就感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驼了。前段时间上咱们家来不是还好好的。
妈,你说山炮啊?
我妈瞪了我一眼,不许你们这么叫人家,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我咽了咽口水,又改口,你说那个胖高个儿啊。
我妈又瞪了我一眼,不然还能有谁。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顺嘴就接道,嗨,谁能想到感个冒还能把背整驼了。要早知道,我们打死也不会让他上小庙后头睡一宿。
我还没说完,大亮狠狠掐了我一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妈一把拽住我们两个,你们上小庙后头玩去了?
我和大亮一看瞒不住了,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说完我赶紧跟我妈保证以后再也不去了,让她别跟我爸说,不然我爸指定得揍我。
我妈听了狠狠指了我几指头,你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就匆匆忙忙上山炮家去了,天黑和山炮爸妈还有一个老太太一起回家里来。
我一看这阵仗,心想不会是来揍我的吧。抬腿就要往里屋跑,我妈一把按住我,山炮爸妈也没把我怎么着,只是又把那天的事儿问了一遍。
问完转身问后头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怎么办。这老太太我倒是认识,就是咱们现在所说的神婆,老太太也懂点风水之术。谁家办丧事都请她去,封个红包,请她帮忙看看该怎么弄,几时开馆,哪天下葬。
可当时小啊,也不知道这么多,就只知道谁家死了人都请这老太太去,就对这老太太莫名地害怕,看见她就想绕着走。
老太太说,孩子多半是撞邪了,赶紧先去看看再说。
一行人就又急匆匆往山炮家里去,我怕那老太太,但又想凑热闹就悄悄跟在后头了。
到了山炮家,老太太一见山炮脸色就变了,低声跟山炮妈和我妈说了句什么。我妈就匆匆出了门,回来后手里拿了一碗鸡血。
我正纳闷呢,老太太伸手沾了一点鸡血朝山炮脸上画着图案,又像是什么符又像什么文字。嘴里还不停低声念叨着,我只觉得屋子里温度似乎低了些,又像是有什么无形地压迫着,让人后背一阵发凉,浑身汗毛倒立。
不仅往我妈身边蹭了蹭,后来过了好久,那老太太才停下来,满脸大汗,朝着山炮妈说,妥了,人已经走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又数了数屋里的人,没少啊。就拽了拽我妈的袖子,妈,谁走了。
我妈被我这一拽,吓了一跳。小孩子家家的,别乱问,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又低声交代了几句,山炮爸妈连连点头。我看着无聊,就转身回家了。说来也奇怪,山炮的背竟然又慢慢直了起来。上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医生还开玩笑说是能长到一米八呢。(事实证明医生说对了。)
我慢慢把这事儿忘了,后来有一年清明去祭祖扫墓,路过当初那个无字碑的地方,却突然发现被人重新翻修一新,墓碑也重新精心挑选了块好的。
我好奇,这年头都是各扫门前雪,谁会这么好心啊。就问我妈,我妈说,你不知道?你们老叫人家山炮,这就是那个山炮家修的。
那为什么修坟啊?
还不是当年你们让人睡坟圈子那事儿闹的。
我一听想起来了,一直抓着我妈刨根问底,那个老太太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我妈怎么会出去找鸡血。
我妈被我问烦了,就告诉我当年那个老太太一进门就看见了,山炮背上背了一个人。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死去的人。就是山炮乱撒尿惹来的,那“人”一直不走,山炮的背就那么一直驼着。
所以老王在这里奉劝大家一句,坟头蹦迪不可取,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千万不要作死。世界这么大,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鬼神之说,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