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嗨,你好,今天天气也很好。
可是早上阴阴的,我回了老家看了外婆。在车上我和大姨挤在一起,大姨说以后她要是死掉了要我一定每年来看看她,因为她喜欢我。我咯咯地笑,我说好的,我给你带专辑,带MP3,带话筒,让你在哪里都能唱歌。大姨也咯咯地笑,一个舅舅也在咯咯地笑。我喜欢他们不忌生死的样子。他们让我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在大姨爸爸的葬礼上看见她偷偷擦泪的话,我大概真的会觉得死亡不管对活人还是死人都是一种解脱。对死人是,对活人还是很折磨的,如果死掉的人是被爱着的某个人的话。
我希望有人在我的葬礼上掉眼泪。不是因为冷,不是因为风吹,不是因为被彻夜燃烧的火盆熏到,就是因为爱我,为我掉眼泪。这个愿望好奢侈,对不对?
我的外婆在一座小山丘上,在一大片竹林旁,在一条永不断流的小河边。我妈没说错,外婆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我们去看外婆。
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两边都是泥地的小路。有好多鸭子在泥地里把屁股摆来摆去,鸭子的发动机小马达是在屁股里的,没有屁股它们就不能走路。我没有屁股也不能走路。所以我也是一只小鸭子。今天只看到了三种鸭子。也有可能是两种,小白鸭可能是做了切肿瘤手术的大白鹅。我总是分不清它俩。我才是脑子里长肿瘤那个吧!
有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我不认识她,但我得叫她舅妈。我从小就在抱怨怎么那么多舅舅,到现在我还是要抱怨,怎么那么多舅舅。我那么多舅妈,但我很喜欢叫我名字的这个舅妈,因为她在对我笑。她说我小时候摔倒在这片田里,问我记不记得。我大声说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穿白毛衣倒栽葱到田里的故事,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左边的地里有一家人在捏泥巴,把泥巴捏成一小团一小团。一小家子人搬了板凳坐在地里,大手捏的泥巴团比较大,小手捏的泥巴团比较小,但都是圆圆的。我妈告诉我这叫“搓煤球”,玉米苗就是从这样的泥巴团里长出来的。我嗯了一声,低头继续走。其实心里惊叹得不得了,怎么会那么神奇。
给外婆撕钱的时候我一直很沉默,我妈叫我说话,其实我一直在说话啊。有的话说出来太傻了,只能悄悄说给外婆听。我亲情淡薄,但我喜欢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婆,因为我妈说我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也觉得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所以我外婆和我妈一样,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风在吹。旁边的竹林发出唰拉拉的声音,还有在捏泥巴团的那一家人的笑声。我的头好痛,但是我觉得好开心啊。
这么多的房子怎么没有人住呢?我这样想。
因为没有人住,墙壁就成了小孩们的画板。我看见了一个特工队的分工,一首三年级语文书上的小诗,很多无意义的涂鸦,还有“再见房子”。我缺少美术天赋也许就是因为没有在房子上画过画。
外公的哥哥在插秧,穿着长长的筒靴,还栓着围裙。我挺喜欢他的筒靴,我也想有一双过膝靴。他直起身来和我们打招呼。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独生子女,所以我看到一个和我外公长得这么像的男人,还是挺不可思议。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来今天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看清楚我外公的哥哥长什么样子。
快七十岁的人怎么那么挺拔?农活比雅诗兰黛抗衰老更有用。
我回家了。我在舅舅的车上睡觉,舅舅在听一首我不知道叫什么的日语歌。我舅舅比我潮多了。
我是被阳光照醒的,出太阳了。
很尴尬,我醒来的时候脸是湿的。口水流到围巾里打湿我的脸。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感叹一句“怎么出太阳了好热呀”就取了围巾拿在手里。应该没有人发现我睡觉又流口水了,那就好。
我昏昏沉沉睡了两节课。梦到班主任在后门偷窥我睡觉,因为太过真实被吓醒,发现班主任并没有在。还好还好,还是戴着眼罩吧,这样就看不见班主任了。
在路上偶遇朋友,一起去吃KFC,又被吐槽我是KFC真爱。我只是无法抵挡小龙虾加炸鸡的诱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玉兰花开了,我举着手机拍照。因为不够高没办法对焦。操他妈的。
朋友教我翻花绳,我暂时学会了五角星,开开心心地拍了照。进学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告诉他,这个可以用来追女孩,你教她翻花绳,就可以摸她的手了。他骂我臭流氓。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委屈。
晚自习因为太过投入忘记了在上课开始在课堂上学起了警车声,大家沉默三秒后发出惊天大爆笑,其中我班主任的声音尤为响亮。贱男人。
和李哥在学校门口跳起了《失恋阵线联盟》。怎么?不失恋就不可以跳失恋阵线联盟了吗?
我爸买了一个48块的芒果,被我臭骂一顿,因为太太太太太酸了。真是败家男的。
不想再管涂涂家的屁事了,虽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也不想再管了。
今天不是很想做数学,因为脑子是浆糊。
今天有一点想谈恋爱,因为天气很好。
今天不知道该找谁谈恋爱,因为没有人让我爱他。
今天只能写一写聂鲁达的诗,「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