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否闻

上周几天不在家，是周末出门的，回家是周二晚上孩子已经睡了。周三早上天没亮我还半睡不醒的时候，我听到高尔闻的声音，在非常有节奏地说话，有节奏到以至于我都不困了想去跟前听。出了卧室门一看，她蹲在楼梯转弯的地方，很认真得一边在地上画圈圈一边重复说：

“一像铅笔细又长，

二像小鸭水上漂，

三像耳朵听声音，

四像小旗迎风飘，

五像衣钩挂衣帽，

六像豆芽咧（第四声）嘴笑，

七像镰刀割青草，

八像麻花脆又香，

九像饭勺能盛饭，

零像鸡蛋做蛋糕。”

念完重复。

我说：“高尔闻，你在说什么？”

她一抬头，说：“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对，我昨天晚上回来的，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教过你啊。”

她说：“这是数字兄弟。”

然后我看见爷爷奶奶脸上只可言传的微妙的笑。

我一般下班很早，但就是在那个周三，下午有会，比平时晚回家一个小时。进门看所有人都坐在餐桌边吃饭，看到我说：“快来吃馄饨。” 馄饨我喜欢吃，就换了鞋直接走到餐桌边，把书包拖掉放脚边，准备吃饭。

桌子对面的高尔闻看了我一眼说：“妈妈，你的书包怎么没有放在合适的地方。”转身指了一下门口鞋柜边上的空地。是一般我们进门换鞋放包的地方。

我说：“你怎么知道'合适'是什么意思？”

她说：“书包是放在门口的。”

我说：“你说得对。” 站起来把书包放过去回来坐好。

高尔闻转脸跟她旁边的奶奶说：“妈妈怎么稀里糊涂把书包放到不对的地方，有点搞笑。”然后把手放到嘴上，表演性质地干笑几声。

高尔闻的爷爷奶奶号称gxj四岁会看报纸。我自己爹娘号称我一岁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用脚踩识字卡片，所以其实这没什么。但可能因为我自己知道花的功夫少，或者因为没见过世面期望过低。从两岁到三岁，从来都是她来主动告诉我们她的逻辑又来到了新的层次。

小孩子好像就是隔几天就一夜长大一下。

我偶尔接她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路上尬聊十五分钟。她幼儿园斜对面是个消防站，有时碰到消防车出动，她说：“fire engine!” 然后说：“这是不对的，天已经要黑了, fire engine不应该出来的。”

我说：“为什么不应该出来？”

她说：“要睡觉。”

我说：“天黑我们要睡觉，fire engine又不应该睡觉。”

她：“那fire engine去干什么去？”

我：“去救火，或者把高处的小猫小狗救下来。”

她：“因为他们有很高很高的梯子。”

我：“这说得没错。”

她：“但是如果梯子很高很高的话呢，firemen就会摔下来。”

我：“不是的，如果他们非常非常小心，就不会摔下来。你看paw patrol救小猫，有没有摔下来？”

她：“没有。因为marshal和chase（两只狗的名字）都非常小心。”

我：“对” （我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

她：“可是我为什么现在看不到fire engine了。”

我：“因为它走另外一个方向了。”

她：“它为什么走另外一个方向了？”

我：“因为着火的房子在另外一个方向，或者需要它帮助的人在另外一个方向。”

她：“但为什么着火的房子在另外一个方向的？”

我：“我看到它刚才掉头了啊？去另外一边了。”

她：“什么叫掉头？”

我：“你，把头转过去，这就叫掉头。” （我趁着红灯做了一个幅度不大的示范）

她实践了一下，说：“我两边都可以掉头。”

我说：“你说的没错，这就叫掉头。如果你不是在安全座椅里，转过去往后面走，就更是掉头了。”

她：“你为什么不掉头？”

我：“因为我在开车”

她：“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往前看”

她：“什么叫做往前看。”

我：“不要装傻，你知道什么叫往前看”

她：“可是你刚才明明掉头了。”

我：“那是我在给你做示范，再说刚才红灯车停下了。开车的时候要往前看，才安全。”

她：“高速就是应该开非常快。”

我：“我们现在是local.”

她：“可是现在为什么车不开了。”

我：“因为堵车，你看所有的车，这里那里，都不开了。”

她：“可是是绿灯！”

我：“开车有两个条件，一个是绿灯，还有一个是你前面的车也在开，你看我们前面的车是不是停着的，如果往前开是不是就撞上去了。”

她：“撞上去就着火了。”

我：“对，你要不要撞上去。”

她：“no! 着火了fire engine就来了。”

我在回家前的最后一个路口右转。

她：“妈妈，你在掉头。”

我：“你说得很好，但是还不太对，我们这个叫转弯，如果转得再狠一点，向后面去了，才是掉头。”

她：“但是呢，如果没有到后面去的话呢，就不是掉头。”

有一段时间，她把我说的每一个陈述句，自动逆反。比如我说“monster很喜欢不乖的小朋友。” 她就说“monster不喜欢很乖的小朋友。” 听起来毫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