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龙
一、
刚入冬就飘了一场雪，气温骤降。这老旧的小区还没赶得及供暖，辛然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闻着雪后特有的湿冷味道，迫于屋里清寒的空气起不了床。
得亏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为了大米面包跟自己的本能做斗争。
干躺着是蛮无聊，可她也不想起床。 被窝里这区区一小团暖意珍贵着呢，实在是舍不得放出一丝热气出去。 翻来覆去，纠结了近一个钟头，无聊战胜寒冷，她最终还是将手伸去够了不远处充电的手机，凉凉冷意立马卷了胳膊一圈被带进被窝，冻的辛然一个激灵。
点开手机，她本意是想下单买一个电油汀，然而手指一滑，不知怎的就点开了朋友圈。
圈里比她的小屋热闹多了。一半的人在晒这场落地即化的雪，一些人不知本着怎样执着的精神，硬是找到了几个还有些白色残存的角落，硬拗出初雪的美感效果；另一些，在哭喊着要暖气！在这一片瑟瑟发抖的哀嚎声中夹杂一两个晒供暖试水的，引来几声羡慕的唾弃。
辛然看了一眼日历，11月1日，“绝单日”，真是个好日子。离 “法定”供暖日还有10多天，这个小区是不要想什么提前供暖了。租房时每月省掉500块，刚好抵掉现在取暖用的电费，想想，可能还能再留下些余钱，也不算亏。
辛然满意自己的精打细算，刚完成自我安慰，就隐约听到了汩汩的水声。难不成市政统一提前供暖了？老天爷开眼，念头一扫而过，她的眼睛仍未离开手机屏幕。
没几分钟，空气里的湿气好像比刚才更重了一些，水声也比刚才更大。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辛然憋足勇气，起身探去。
地上一汪清水，在晨起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我勒个去，还真猜对了。暖气管真爆了？！还是说厨房的水管漏了？
辛然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愁，是先给房东打电话呢？还是先去找物业？哪个她也不想找，无论找谁都免不了一番口舌解释，或者还得挖空心思去说服别人去做他本应该做的事情。她不是一个能够随时随地竖眉瞪眼爆发脾气的人，也十分不甘于在别人应分的事情上在落低姿态去央求，这两件事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辛然纠结着，盯着地上的水，不愿意伸脚踩进这片冰冷里。
有什么东西随着水纹波动漂进大敞着的卧室门，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像是一个鳞片，目测有一颗玫瑰香葡萄那么大。
一个金色的鳞片！？这是低血糖引起了幻觉么？
辛然摸去床头，翻找出一颗包装已经拧巴的巧克力，胡乱塞进嘴里。 她知道，低血糖也会死人的，作为一个独居的五好青年，她可不想以那种方式上新闻网站。巧克力苦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或许是血糖升高带来了勇气，辛然弯下身去抄手捞起了那枚可疑物体。
是真的鳞片，半透明的，带着些微厚度的，泛着金色光晕的鳞片，凑近时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
她好像还听到了些微的呼吸声，以及隐隐的划水声，心里不由得一凛！旋即，又放松下来。幻觉如此真实，怕不是还在梦里。
一想到是梦，辛然便大胆起来。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稍微费些力气，甚至还能控制梦境的走向，反正死不了，万一意外了，也不过是从昏睡中醒来。
但，即便在梦里，本能的恐惧也一样真实。辛然壮壮胆，悄悄起身，踩进水里，刺骨寒意立刻从脚部直窜上心头，MD，这触感也太逼真了！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也靠近了卧室门 。进入视线的，先是一根弯曲的触角，接着一张形似爬行动物的嘴，一根梅花鹿的犄角……加上她手里的大鳞片，嗯，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了。
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彻底露出来的时候，印证了她的猜测。哎……辛然感叹自己的想象力果然是，贫乏。
她与龙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尖叫。它的半个身子还藏在门外，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细长的台灯。辛然从它的眼神可以看出，虽属不同物种，但他们应该还可以交流。
两厢僵持下，它先开了口。
“你……不要害怕……,"沙哑的声音从那张鳄鱼嘴里发出来，不甚悦耳，看她皱起眉头，龙便清清嗓子，继续道，“你不要怕，我不随意伤害人。”
声音变的清爽很多，略低沉，不辨雌雄。
想来在梦里 ，惊诧也是多余。辛然强做镇静，问：”你……是条龙？“
“龙？“ 它盯着辛然的眼睛重复道，”龙……，哦，是龙。“
它颔首承认，弯曲的胡须随而上下颤动。
这条龙的大脑好像不那么灵光，可能是条傻龙。辛然扯出一张笑脸，以示友好。
它看她笑了，也笑了，脸上的褶皱便又多了两道。它还要往前凑，庞大的长身子迂回而动，发出哗啦的水声。
瞬间他们两的距离缩短到咫尺，那扑面而来的海水腥气和肉眼可辨的像金色锦鲤一样的皮肤，冲击着辛然的大脑，让她不由的瑟缩后退。她甚至能看到它琉璃黄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满面戒备和恐惧的怂样。
也只是片刻之后，乍一看虚张声势的凶恶在它好奇的眼神里很快就降了威力。
它要是小一点就好了，辛然想。
它像个懵懂顽童，盯着她看了一阵，毫无预兆的突然就抖动起来，紧接着刷得一晃，便小了一圈。
吓辛然一跳。
她瞪着这龙，直觉告诉她，似乎它能看懂她的想法。辛然带着狐疑验证，默念着，再小一点可以吗？
它果然又抖起来，再一次缩小一码。
嘿嘿嘿 ……
想想也是，自己的梦哎，有这个结果也不出意外，辛然暗自叹道。
二、
哐哐哐！有人砸门。
“家里有人吗？！” 楼下阿姨扯着嗓子喊，“你家漏水啦！都流进我们家卧室啦！！”
刚还在得意的辛然，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被门外霸气的喊声转移了注意力，完全忘记家里还有条龙这件事。即将与陌生人对峙的恐惧占据了心头，她低头看着地上的水，在这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心里的丧气更是无以复加。
该怎么解释呢？我家漏水了……暖气管……
辛然顺手摸了摸暖气，冰凉的铁皮立刻告诉她，并不是暖气试水的事。
辛然想：那哪儿漏了呢？欸？是我家厨房水管子漏水还是……？ 还是说，难道是这条龙带来的？欸，龙呢？！
“您说是什么事？”
“啊？ 哦，这个，你们家漏水了，你看看......呃？”
“我家没漏水啊，要不您进来看看？”
“哦哦，不了不了，可能是暖气地埋管儿的事，我去找物业吧，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唔，这声音……那小龙去应付难缠的邻居了……！？
邻居也没被吓到……大概是那小龙使了什么障眼法吧。
辛然松了口气，四仰八叉的躺回床上，闭上眼，想继续睡。
呼，这梦可真怪。
“欸！你怎么又睡去了？我还在呢，有你这样对待访客的嘛？“
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看来小龙已打发了邻居，回到卧室，她闭眼揣度。
”唔唔，当然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 辛然含混不清的答着，快要陷入梦中之梦。
“什么什么？ 你说什么？！”
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冷风激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正要发火，待看清眼前的这张面孔辛然生生的把嗓子眼儿里的大喊咽了下去。
哪里还有什么皱巴巴的龙脸，分明是她刚才还刷到的那个谁谁谁，那个红到发紫的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辛然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眼前的“虚拟老公”，张着嘴也没想到要说啥，脸倏的就红了。
虚拟老公双手抱臂，好整以暇，戏谑的看着她。
太逼真了!
太逼真了，以至于明明知道它是虚拟的他，辛然还是不由自主矜持起来，变得无法自然的开口。她的脸红了又红，吭吭哧哧的没能完整的表达一句话，只好逃避得将自己蒙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在黑暗里纠结自己“见人怂”的性格，左思右想拿不出合适的话，在期盼和恐惧中煎熬着，可是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屋里安静的仿佛时间凝固了。
辛然想，他可能是走了吧？就这样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吧？
她兀自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将被子掖在下巴颏下，想继续睡。只有再睡过去，才能真正的醒过来。
“你这个样子会嫁不出去的。“
伊亚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辛然睁开眼，侧头循声看过去。她那许久不见的好朋友正坐在床尾，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你还是老样子，没变！”
辛然立马坐起来，探身摸去。她也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纤瘦却又倔强，连手指摸起来都像竹节似的，有些许僵硬。
她没有躲辛然，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辛然想起来，伊亚前年跟父母移民国外，渐渐失去了音信。在这通讯发达的时代里失去联络，一直让她倍感落寞，还有些担忧。
这眼前的好友，显然并不是真的她。
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人像伊亚那样了解自己，理解自己，体谅和护着自己，而自己，竟以这种方式回忆起她，辛然心里的悲伤就不可抑制的涌出来，愤怒和难过纠缠在一起，竟嚎啕大哭起来。
泪眼婆娑中，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拉过辛然的手。不再是伊亚纤细的骨节，这手掌相对大而有力，掌心里的温暖传递过来，让人心安。
辛然渐渐止住哭泣。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伊亚，也不是虚拟老公，不是辛然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面容疏朗，神色温暖，莫名的让人亲近。
“你，你到底是什么？”
“龙。”
“骗人！”
“……”
“这是你本来的样貌吗？”
“唔……算是一种吧。”
“……”
“……怎么称呼呢？”
“叫我炎吧。”
“我为什么会梦见你呢？”
“嗯？”他哈哈笑起来，“不要总闷在家里，不如出去走走吧。”
三、
晴朗的天，温暖的冬日阳光，被紧握的右手，身边挺拔帅气的男人。
路过的姑娘们频频投过来羡艳的目光。
这是辛然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吧。嗯，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梦境了。
这么想着，辛然便情不自禁的眼角溜光悄悄去看他，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温柔眼神，含着笑意。
想是他又听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了吧。
他们漫无目的的溜着街道。从这红墙黑泥的老小区到繁华的 CBD街头，再到朝阳公园路。
一开始，辛然仍不知该说些什么，惯常的保持着沉默，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牵着四处瞎走，直到他指着一处玻璃大厦讲起五百年前这里居住着的一户王姓大家的小姐被龙拐走的故事。
故事讲的有板有眼，细节就跟他在旁边看着一般，经常会有搞笑的细节逗得辛然哈哈大笑。
“这龙该不会就是你吧？”辛然不经意的调侃。
“emm，是在下的老父亲。“炎回答的十分随意。
哈？！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啊。
辛然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了，好像问什么都有些冒犯隐私。
“唔……那，那你是那个小姐……”
“不是，”炎笑了，“我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辛然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里的信息量。
龙的寿命很长。被龙带走的大小姐，并没有因为龙的庇护而逃脱自己迅速衰老死亡的现实……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大家都神采奕奕，仅她自己白发渐生，皱纹爬满脸吗？
“你想去看看吗？”炎看着辛然的眼睛，满脸写着真诚。
辛然被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砸晕，不知该当玩笑还是认真对待，一时踌躇。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打破了刚升起的尴尬的沉默气氛。是她的老板，姚玲。她催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竟也不那么让辛然心烦了。
她借着加班的借口，逃避去回答这个问题。小龙跟着辛然来到公司的写字楼，说是要好奇她平时办公的样子。辛然拗不过，只好带他进了办公室。
果然，加班的同事都围过来借着打招呼之名撩拨他，连电话里声疾色厉的姚姐，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炎在那里与众人聊得欢快，辛然自己缩在工位上，怀疑人生。
”这是我的梦哎！我在梦里竟然还要加班，我还这么认真的来加班，我是奴隶芯子吗？！“ 辛然气鼓鼓的想，”还有，我为什么要怂？！他说想不想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呗！看会是什么神奇的境界？还有，在我梦里，按剧情，这会子他就该变成巨龙把这些小贱人们都吃掉！“
当辛然坐在位子上不可抑制的冒着酸水，‘恶毒’的这样想的时候，炎刚好转过头来看向她这里，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仿佛在问：真的要吃掉她们吗？
还，还是算了吧。
辛然秒怂，避开他的目光。
怪血腥的，即便是在梦里，还是放人一马吧。
在辛然无声的央求下，炎终于离开办公室，到一楼咖啡店等她。
工作进展的出奇顺利。想到有人还在等着自己，辛然的心里就充满了干劲，大脑也转的飞快。
两个小时后任务完成，辛然飞奔去找他。路上还在想，这家伙不要在咖啡店里出什么幺蛾子。
见到炎的时候，他正人五人六的坐在那里，喝着咖啡看着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装好的红丝绒蛋糕。
辛然一时有些恍惚，竟有点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早先的那条蠢萌的龙，真的存在过吗？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是我早已认识的家伙吧？而我是得了什么间歇性失忆症吗？
辛然走过去坐到炎身边，他方才放下手里的书。书皮上印着“人类简史”。emmm……
“我下班了。“
“那走吧，我们回家吃蛋糕去。”
“你竟然认得字！”
“……这话说的，行走人间，哪能不识字。”
“那你认识英文吗？”
“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概念？你来两句我听听？”
他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辛然，说：“I love you。”
辛然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一时呆住。紧接着突然而至一个吻，柔软有力的触感带走了她所有力气，她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怎么到家的，辛然忘记了。这一路上，要么大脑一片空白，要么一团乱麻。
红丝绒蛋糕很是香甜，她的心绪渐渐平复。大脑归位，辛然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你真的是龙吗？”
炎温柔的捏了捏辛然的脸，微笑着站起身来。
就也没有什么特效，炎凭空消失，凭空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了一只虬曲盘卧的龙。
龙脸充满皱褶，龙须颤颤巍巍，浑身布满青色的鳞片泛着浅金色光。
跟早晨的那只，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辛然内心不再充满恐惧，反而有种踏实的熟悉。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须子。
“你真的能排云布雨吗？”
“不如来场大雪怎么样。”
说着，窗外狂风骤起，四方的云滚滚而至聚集成片，天色迅速暗下去，远远传出几声闷雷。
望着这波谲云诡的变化，辛然即兴奋又紧张，还有些害怕。炎恢复人形，安抚道：“下雪而已。”
辛然躲进他的臂弯里，看云涌平复，雷声渐消，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华灯初上，薄雪映橘光，整个世界渐渐晕染出一些暧昧。
“你想去看看吗？去我的那个世界。”
唔，去看看又何妨？
不知谁先吻上的谁，在这浅淡的海风味道里，辛然甘愿沉沦，一直沉沦下去。缱绻缠绵，这梦太美了，她并不想醒。
四、
电话铃一个炸响，把辛然从睡梦里拽起来。她瞅了一眼闹钟，时间赫然已过8：40， 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胡乱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漱漱口，涂了点保湿霜便出门。
空气清凛，整个城市一片银装素裹。原来真的下雪了啊！
在地铁拥挤的车厢里，辛然回忆着昨晚的梦，虚幻又真实，幸福又遗憾。
怎么会梦这样的梦呢？单身太久的缘故吗？？
到公司时9点过半，姚玲姐依旧板着面孔在她的玻璃隔间飞快的敲着电脑键盘。办公室略安静，辛然飞速的闪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想要装作已经工作了有一阵子的模样。隔壁的阮阮见状，冲她眨眨眼，便埋头钻到自己的文件堆里。
日常的一天又开始了。琐碎的方案整理，枯燥的会议，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四点，事情松快些，辛然抽空跑到茶水间吃些点心喘口气，碰到业务部的小蕊去那边接水。辛然与她并不熟，即便昨晚梦里加班的人里有她，算是有段一起被剥削的友谊，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天，便想装作忙着打咖啡的样子，避过交谈。
“嗨，辛然，打咖啡续命？”还是没能躲过小蕊自来熟的招呼，说着她就来到面前。
“唔，有点累。”辛然忙点点头。
“哟~大战了三百回合？”小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不要装啦，你的男朋友一看就是很厉害的。“
“？！”咳咳咳，她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害辛然一阵呛咳。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没，没有，你说什么男朋友？”辛然有点心慌。
“嗯？难道说，昨天加班来的那位不是你男朋友？那他跟你什么关系吖？结婚了没？“
咳咳咳，咳咳！瞬间数个问题冲进脑海里，又引起一阵呛咳。
辛然冲她摆摆手，冲进卫生间里冷静一下。
……昨天的加班，那不是梦，是真的？！那个人也是真的，那么……那条龙呢？
辛然的手有点抖，有些六神无主。自己遇到了什么？不，不，是自己发生了什么？精神分裂了吗？还是说，自己现在仍然还在梦里？
辛然深呼吸，冷静！冷静！冷静下来分析一下，现在无非三种可能：自己还睡着，还在梦里，嗯，继续做梦；自己醒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是真的，龙……也是真的；自己醒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有部分是真的，有部分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混淆了……
如果还在梦里就好说，如果……是剩下的两种可能，自己该怎么办……对，都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常表现，先不能惊惶，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犯神经。
辛然长吁一口气，起身从卫生间回到座位上。颤抖着打开已发邮件箱，看到昨天发送给姚姐的邮件赫赫在目，一阵眩晕。
隔壁阮阮投来寻问的目光。
“你打我一下。”辛然揉完脸，一本正经的跟她说。
“？” 啪！
阮阮虽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做了，可惜力道太轻，不疼不痒。
“不行，重来，手劲大一点。“
啪！！这一掌拍的辛然心肺差点震出来。
"哟，这是怎么打起来了，有什么私仇私怨的，待会儿再说。“姚姐走过来，示意辛然跟她去房间。
先把昨天计划通过的好消息跟她分享，肯定了她的工作，之后又谈了谈年底调薪的事情。那些五六七八的东西，辛然都没有太听进去，只分出半个大脑来琢磨：刚才那巴掌好疼啊，看来不是做梦；昨天确实也有来加班，那么……
“姚玲姐，昨天您给大家拍的周年之夜短视频，能给我看一下吗？”
姚玲听到辛然这个跳跃的要求，愣了一下，便把手机拿过来，翻到视频，将屏幕打横过来递给她。
视频里一群同事嘻嘻哈哈的报着祝福公司的词，包括辛然在内。在同事们的极力推崇下，视频调转过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也在里面跟大家打了招呼。
是他，炎。
辛然的心脏快要停跳了。自己竟然看到了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东西，可能是真的精神分裂了。
辛然脸色突然变的很差，姚玲吓了一跳，跟她说如果不舒服可以先下班回家。辛然便随便收了包，飞快的离开公司。
在家门口，辛然迟疑了一下，打开门进去。屋里很安静，布局摆设没有任何异常，空气里还是既往熟悉的幽竹小径香薰的味道。她的心绪平复下来，放下包，换掉鞋，点开热水器，打算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最近的焦虑和压力。
临睡前，辛然正要敷个面膜，看到化妆桌上一点流光溢彩，凑近跟前，便看到一个葡萄大的鳞片。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捏起它。
鳞片在手中自行展开成一页轻薄的半透明信纸，上面写着：
明年秋天，钱塘江大潮时，我来接你。
落款是一枚朱红色印章，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颜料，手指抚过去竟会追随指尖而动。那股熟悉的安心之感从指尖流进心里。辛然将它折起，这薄纸便又恢复到鳞片的形状。
辛然躺在床上，想着这一整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困意袭来。就这样吧，她想，醒过来或许就恢复正常了，管他呢，就装作一切正常，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发神经就成。
想着，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尾声、
“又一个。”胤看着炎在“蜂巢”上又加了一间屋子，叹道。
“唔。”炎点点头，继续指挥着飞舞的仙子们装饰这间屋子。
“你到底要收集多少个才够？”
“我这才到哪儿啊， 跟老头子比起来差远了。“
“关在这里她们会抑郁的，我跟你讲，人这种生物就是要在大自然里才能活的好。”胤在谆谆劝导。
“你去过人间了？”炎嗤之以鼻，“你嫌弃他们，也就听听古人的故事瞎揣测。我跟你讲，人类啊，现在就是住在这种巢穴里，活得可好了。”
“异集癖！”
“有兴趣？下回带你去。”
“噫！你还是自己去吧，别拽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