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烧大麻的夜》
闵闵和红辞在正在302房吃从楼下店铺买回来的盒饭,听到一阵敲门声。红辞夹了块儿红烧肉送进嘴里,一边起身去开门。 不出所料,果然是张朝。张朝脸色火急火燎,鼻子上全是汗珠子。 闵闵问,怎么了? 张朝说,不好了,我刚在街上看见派出所的片警,他看我眼神警觉得很,我估计他是认出我来了。 闵闵急忙放下筷子,说,然后呢? 张朝又重复说,我估计他是在找疑犯,一下子看见我,我能感觉出他那眼神,就是觉得我一定是那天手机店偷东西的人。 红辞也有点着急,抢着话说,问你然后呢?看见你之后呢? 张朝说,之后我就在村里七绕八绕,村里人那么多,我估计把他给绕晕了,我就回来了。 闵闵问,你确定他没有看见你? 张朝说,我是把他甩开了,又东躲西藏了一会儿才回旅馆的。 红辞嘴快,说了句,他会不会跟踪你? 张朝说,应该不会吧,他没那么神。 闵闵有些急躁,说,操,就应该早点走,弄得现在到处疑心。 张朝附和说,是。 红辞有些气,说,是什么是,你俩说的,旅馆还没住到期呢,提早走了,钱又不退,一天住房两百块,你能生出两百块啊,再去别的地方住店也要钱。 闵闵轻飘飘地摇摇手掌,让红辞别说了。 张朝说,那咱们明天早上走,最后一天房租不要了,反正就剩最后一天了。 红辞说行,让张朝回他房间收拾下行李。 待张朝出了302房,闵闵又重新坐回椅子,旁边的桌子上米饭和红烧肉都凉了,筷子戳在菜里,像针灸时扎在别人皮肉上的针。 闵闵说,我们估计得今晚走。 红辞问,这么急? 闵闵说,怕就怕警察找上门儿来。 红辞说,我也怕张朝把那个警察给招来了。 闵闵不吱声,拿了烟,在桌上翻找火机。 红辞又说,不过你说,那警察就看了张朝一样,没那么准吧,不可能就把他锁定成犯人了吧。 闵闵点了烟,说,咱们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吧。 红辞说,该卖的都拿到含元殿市场去卖了,卖不了的有的扔了,剩下的都搁在那个袋子里,丢床底下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小包一小包的,裹得严实,我掂了掂,不重,应该是手机配件吧。 闵闵说,你放在哪儿了? 红辞说,床底下啊。 闵闵说,我不是说让你把不要的扔垃圾场吗? 红辞说,垃圾场就在主街边上,方龙村到处都是人,我随便扔个东西都会被他们看见,我都怕警察在那儿埋伏好了,所以每次出门都顺手到处丢点儿,我不可能随随便便把那么多东西仍在一个地方啊。 闵闵有些恼,说,那你搁床底下算个啥? 红辞说,我想等咱们走的时候,带上出租车,到另外一个地方再仍。 闵闵吐了口烟,没出声,脸上神情让人看不清。 红辞看着闵闵,心里有些忧切。她走到闵闵面前,坐在椅子沿儿上,身子往闵闵身上稍微倾斜了点。她说,那咱们今晚真走啊?这么急,那个警察不会找来吧,方龙村这么大。 闵闵弹烟灰,说,快收拾吧,早走早安心。 红辞起身,开始收拾床边的行李包里的衣物。 闵闵把烟弄灭了,说,我去跟张朝说一声。 刚抬脚两步还未到门口,闵闵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愈敲愈烈。这使得闵闵刚刚稍微松弛的心又紧绷起来,他看向红辞,红辞也正看向她,眼睛里是疑惑,又带点惊悸。 闵闵动作很慢,摸着门把手,做侧耳倾听状。 门那边传来声响,闵闵,红辞,快开门啊。闵闵听出来了,是张朝的声音。 张朝打开门,张朝进来,又急忙代替闵闵把门给关上,他鼻头的汗珠更多更大了些。 闵闵急忙问,怎么啦,这么急? 张朝说,我刚下楼,想买个晚饭,有警察在柜台那一块儿盘问。 闵闵有些惊诧,脑袋突然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似乎是刚才抽烟的劲儿迟来了些,现在上头了。 红辞脑子更懵,想再确认下,你确定是警察吗?没看错? 张朝说,是,就是我之前见的那个警察,我没想到他能找到这儿来。张朝睫毛在颤抖,嘴巴也有点口齿不清。 闵闵还算沉着,他看着张朝,带着种逼视的眼神,说,你那边没什么东西吧? 张朝说,没有,我都处理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闵闵有些稍稍放心了,说,那就好,警察就算找你,他也只是怀疑你,你不用怕。 张朝说,你说那天我们偷手机店的东西,不会有人看到吧,不然警察怎么认为我是贼,看见我就怀疑上我了。 红辞抢先说,绝对没看到,那天我把风着呢,我们就是挑没人的时候进店偷的手机,而且动作那么快,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到,老板当时喝醉酒,趴在柜台上呼呼睡,绝对安全啊! 张朝说,那怎么回事儿?没可能啊…… 闵闵骂,傻逼,你看到警察肯定眼神躲了,别人分辨不出来贼还是普通人,警察还分辨不出来吗? 红辞说,那现在怎么办?她眉头紧锁,大难将至的焦虑写在脸上。 闵闵说,红辞,你先下去看看,看他有没有上来,他要是上来了,你赶快来跟我们说。 于是,红辞出了门。 闵闵拉出床底下的塑料袋子里东西,他看着里面一个个小塑料包,手足无措,又走向窗户口,向楼下张望。 楼下是一条小街,几家店铺零星散落,稀稀拉拉地有路人点缀在路上。从这里显然不适合把这些东西给丢出去。 张朝更急,说,要不然藏在屋里哪儿? 闵闵骂,藏个屁,你能藏,警察就能找。 没一会儿,红辞又上来了。她进门时脚下有点不稳,脚指头往高跟鞋鞋尖儿处挤,脸上更是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 红辞说,上来了。老板不在,他儿子正陪着警察,一间房一间房问人呢,快到302了。 事已至此,闵闵一脸凛然,说,红辞,你把这些手机配件什么的装下,塞包里,走小楼梯。我装一些手机配件往天台走,看能不能跳到别家的楼上。张朝把剩下的带走,从你房间跳窗。反正把这些东西给带走,别留下来。我们到大明宫那家之前常去吃的烧烤店汇合。 张朝有点怕,说,能行吗?我怕警察就在村口埋伏着。 闵闵说,妈逼,有什么怕的,你现在等他来查你更怕。 红辞听着两人争吵,有些恍惚。她看着玻璃窗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夕阳最后一抹黄彻底不见了,由此更显得天空是一种靛蓝色。 红辞收起刚才的惨然心境,说,闵闵,不能把东西给带走。 闵闵问怎么了? 红辞说,那里面不是配件。 闵闵说,那是什么? 红辞说,你打开看看。 闵闵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装袋,使劲儿拽开。几片茶叶状的东西抖落出来,也像枯草,也像中药。 红辞说,我估计这个是大麻。 张朝此前紧张的心情又上了一道弦,等着彻底崩裂。 红辞说,之前你们偷的那一兜子,就是在手机店随便扒拉的那一兜,我也以为有些是手机电池充电器之类的,卖的时候挑出来了,也没管,后来我撕开外包装袋,闻了闻,看了看,想到那可能是大麻。 红辞话还没说完,闵闵说话了,你咋不早告诉我们? 红辞有点悲伤,眼眶渗出泪来。她停了两秒,说,我想告诉你们啊,我倒是想说,可咱们缺钱啊,我就想着这些还能拿去卖钱,这比手机卖的可多。我想着保存起来。 红辞第二次话被打断。张朝抢话呵斥说,你是想着自己卖,自己拿钱,跟我们都不商量。 红辞说,我跟你商量你靠谱吗?我怕你胆子都吓掉了,我要是跟闵闵商量,闵闵估计把它给扔了吧。要它真是大麻,那就是钱,我们找工作,找不到,进厂不想进,饭店刷盘子也不想去,现在不是有机会了,我们把它给卖了,能赚好几万,自己还能开个店,烟酒店,理发店,学校旁边的商店,都行啊,我们就不用再天天着急了,睡前要想着第二天醒来干什么,醒来又想昨天那件事怎么没干好。我们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 红辞泪眼婆娑,但说话倒还清晰,长篇倾诉惹得两人没再吭声。三人站了有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门里门外都四面楚歌,没有出路。 天更暗了,变成了墨蓝色,窗外灯火闪亮。 闵闵拿起那一兜子东西,往卫生间走。他撕开一包一包大麻,打算往马桶里倒。 红辞冲进卫生间,拉扯着闵闵,阻止他。张朝站在卫生间门口,束手无策。 闵闵说,红辞,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不行,要靠你来卖这个赚钱。 红辞两条胳膊箍着他的背哭诉,闵闵,我相信你,相信你,可是赚钱太难了,我们没上过大学,没上过高中,从县里出来,没爹妈,我们什么都不是,闵闵,我就是想让我们能过得好点。 闵闵说,你别扯我了。你让我把它给冲了,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偷东西跟这个不一样,你有这个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坐牢要坐十几年的。 红辞抢过塑料袋,说,不会的,警察估计不是来找咱们的,手机店老板不敢报警,他自己藏大麻,他哪儿敢把这个事让警察知道,我估计是张朝多疑了,下午他见了警察,警察不一定是跟踪他,就是刚好同路可能。 张朝说,警察等会儿都要上三楼了,红辞! 红辞说,我去看,我去看看警察是怎么回事儿! 闵闵不再动那个塑料袋,摊在地上,靠着马桶边缘,脸上无神,看不出悲喜。 红辞起身,又交代,你们先别动那一袋子东西,我去看看警察是怎么回事儿,看是不是找我们,说不定是找别人。 闵闵眼睛里有些凄凉,忽然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说,你出门我们就把它给冲了。 红辞说,你敢! 闵闵有些失心疯,笑得更明显些,说,我就敢! 张朝也看出闵闵反应有些过激,一向以沉稳冷静示人的他,现在看起来有些冷漠,甚至是脑子不正常,张朝怀疑闵闵有些疯了。 红辞对着镜子整理刚才被弄乱的衣服,又捋顺了刘海。出门前她又把一个发卡从头上给取下来,往闵闵身上扔,顺带着补了一句,我回来之前你要是冲了,咱俩就分手吧,以后再别见面了。说完红辞关了门出去了。 发卡被扔到闵闵的大腿根处,他捡起。发卡是硬质塑料做的,碧绿色,卫生间的灯光映照得它像一块儿玉。 红辞出了门,在灯光略有些昏暗的走廊走着。走廊上寂静,只是依稀听见楼下似乎有吵嚷声音。 红辞下楼梯,又到二楼。那吵嚷声音大了些,就在二楼楼梯口的房间。一个长得算年轻的警察正在和一名中年女人交涉,旁边站着的是旅馆老板的儿子。 老板儿子看到红辞,走过去,欲要跟她打招呼。 红辞也顺势从楼梯处上前,她问老板儿子,怎么回事儿啊?我听楼下在这儿吵。 老板儿子笑,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我发小。老板儿子指指那个警察,接着说,他在找一个小偷,说是一路追到这边就不见了,就来我们家旅馆想问问,看是不是在这儿。 红辞忙问,小偷偷什么了呀?怪遭人恨的。 老板儿子说,好像也不能说偷,就是村后头家具批发厂的两个发动机,当时放在门口,也没人管,两个铁疙瘩,被人捡走了也有可能。不过村里人说是就看到有人偷走了,所以警察就出动来找。 听到这儿,红辞有些放心了。红辞问,那不会一家一家敲门吧,这找人得找到什么时候? 老板儿子说,是呀,我不让那么干,谁让他是我发小,只能随了他,扰了我的客,最后还得我来擦屁股。 红辞指着眼前门边吵架的情形,又问,那这吵架是找到人啦? 老板儿子又笑,怎么可能?这不是客人嫌警察扰民了,跟他吵起来了。 红辞看那边,女人在跟那个穿着警服的人理论,脾气越来越来,倒是警察显得彬彬有礼些。 警察说着我们是公事公办,逮到这个人对谁都有好处。中年女人说,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大晚上不让人安生,警察也不能有这样的特权。 中年女人的儿子从门里探出头来,朝红辞这边望,红辞对他笑笑,孩子也回以狡黠的微笑。 中年女人似乎觉察到儿子在看楼梯旁的红辞,脸上没好脸色,摆摆手示意不想再跟警察交流,便摸着儿子的脑袋往屋里进了,顺带一把重重地关上了门。 老板儿子招呼警察,说,奎龙,过来,给你介绍。 红辞没想到老板儿子会让她跟警察示意,她一时有些神色紧张,但脸上硬是堆出笑容,想着等会儿的社交词。 奎龙摸着警帽重新戴好,走上前,脸上是单纯的笑意。 老板儿子说,这是我们这儿的住客,住了快一周了。老板儿子又问红辞,是一周了吧。 红辞点点头,迎着奎龙的目光。 奎龙说,我来这边查人,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和我和他反映。奎龙指着老板儿子。 老板儿子说,能有什么反映的?你一说反映准没好事儿。 奎龙说,屁,不是我们村子里到处跑到处看,你们哪儿来平安。 老板儿子说,好好好,托你的福。 两人自顾自的热络让红辞一时插不上话。 奎龙扯开话头,问,你在这边做什么呀,怎么这么久?来大明宫旅游? 红辞一下被问住了,不知该怎么作答,她也不能答旅游,前天老板儿子又问过他要不要去大明宫逛逛,晚上大明宫热闹些。红辞当时说她不想去,自己不是来旅游的。现在要把这个话给圆回去,况且还是对着警察圆,红辞脑子里一团乱麻。 恰在这时却听见刚才关上自己房门的中年妇女的房间传来一声惊叫,奎龙转身往刚才的房间去捶门,红辞心里也惊了一下。 门随之开了,奎龙和老板儿子进去,红辞听见房间里中年妇女说,快,快,我看见有人跳窗了,从楼上跳下来,又跳到一楼,刚刚跑了。 红辞惊魂未定,心里一阵儿麻,她想到会不会是闵闵或者张朝。她扶着栏杆,三步并两步快速上楼。 到了楼上,在302门口,红辞用手拍门,她恐怕声音太大传到了楼下,心里又急又恨,觉得此时闵闵和张朝已经走了,而这个门也不会有人开了。 门却突然打开,是张朝在屋里,红辞忙问,闵闵呢? 闵闵却在屋里的床上坐着,塑料袋被收拢起来搁在地上。 红辞关了门,心里安定了下,说,警察不是来找咱们的,他找别的小偷,刚刚那人跳窗户跑了。 闵闵没有多看一眼红辞,起身疾步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楼底下东边的警察摩托亮着红蓝灯,驶跑了。红辞也探出头去看,是刚才那个警察奎龙的身影。 红辞脸上有些喜色,她踢了一脚张朝,说,你就瞎胡说,警察根本就不是来追你的,你自己乱阵脚! 张朝脸上也有笑意藏不住,说我哪儿知道?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闵闵没有说话,看着红辞和张朝,三人又陷入了一阵儿短暂的沉默。红辞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话对闵闵说。 闵闵突然说,咱们还是今晚走,编个理由退房,把这些东西带走。 红辞抢着说,好,警察肯定会再回来的,咱们在警察回来盘问之前得把这些东西处理。红辞有些庆幸自己能找到些该说的话跟闵闵接上,面对闵闵,她此刻才有了些如释负重之感。 闵闵看眼红辞,又去提塑料袋,没有再多说什么。张朝也察觉到闵闵和红辞之间的气氛,像是中学班主任面对班里刺儿头学生,有悲哀之感。 过了会儿,三人整理好各自的行李包,每个人的行李包内层都放着几个小塑料包,也就所谓的大麻,也许是茶叶或者中草药,只怪他们三人根本没尝过。 张朝先下楼去,装作闲来无事出门散步,并没有遇见老板或者老板儿子、 随后闵闵下楼去拦出租车,方龙村这边出租倒是多,只消十分钟便拦到了。张朝在街上顺势坐上去,随后发短信给红辞,红辞在302收到短信,赶忙下楼。 红辞提着的包最小,却见老板儿子在楼下,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一脸沮丧,没有刚才那会儿的精神头儿。 红辞主动搭腔说,刚才咋回事儿啊?那个跳窗的是小偷? 老板儿子说,八成是。 红辞说,逮到了没? 老板儿子说,人给跑了,也不是店里的客人,怎么就蹿到了楼上,搞得人心神不宁的。 红辞无话,又硬添了句,是怪吓人的。 老板儿子看红辞穿戴齐整,提着包,问说,出去玩儿啊? 红辞说,去我表哥那儿,他在大明宫做生意,今天正好让我去帮忙,说是人手实在忙不过来。 老板儿子说,那你就是不住了? 红辞说,应该是不住了,我明天估计也得在那儿加班。 老板儿子说,那你那几个伙计呢? 红辞说,先走了。 老板儿子沉下脸来,说,你是怕我们店里危险? 红辞心仿佛一下被人攥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嘴角又扯出一个笑,说,咋可能?我都住习惯这儿了。 老板儿子也笑,是那种开怀笑,说,我跟你说笑呢,你下次再来这边,可以再住我们这儿。 红辞说,当然了。 两人短暂相谈,又处理过了闲杂手续,红辞急急地出了旅馆的门。 远处街上,一辆出租车双闪开着。红辞赶忙上前去,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后座上还坐着闵闵,前面副驾驶是张朝。 车缓缓行驶在太华路上。闵闵突然问红辞,退房办好了? 红辞说,好了。 闵闵无话。红辞倒是有意跟他多讲几句。 红辞说,你还生气? 闵闵说,我有什么生气的。 红辞说,我看你像是看谁都不爽一样。 闵闵说,屁!又补了一句,说,我以前就这样。 红辞没再说什么,只提醒司机前面快到了。 不久,下了车。三人停在大明宫的偏僻处,位于凤城路上。细长的马路无人,甚至连过往车辆都很少,闵闵好像松了一口气。 红辞又率先起了话头,说,那人没逮到。 张朝说,你说那小偷? 红辞说,是。 闵闵说,意思是警察还会来查旅馆? 红辞说,我打听了,那小偷不是旅馆的人,警察再来查旅馆的话也应该没查得那么仔细。 闵闵骂,我操! 张朝说,让警察赶快把那人逮住吧,逮住了应该就不会再盘问旅馆了。 红辞突然笑出声,说,我们突然还变正义了。 张朝也笑,说,我们虽然不是好人,但我们想做好人啊。 闵闵却有点悲从中来,拿了一支白沙烟点上,倚靠着灯光晦暗的路灯杆子,问,红红,朝朝,你俩抽不抽? 红辞和张朝也点上烟,三人一阵儿吞云吐雾。 闵闵突然拿出之前那个绿色发卡,给红辞,说,你戴上吧,别跟我怄气了。 红辞吐了口烟,看着递过来的发卡,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坠落的,轻飘飘的,类似于羽毛。红辞拿过了发卡,看了下,补说了一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红辞似乎有预感两人不久就要分手了,从初中同学,到来西安打工,再到一起做些小偷小摸营生,红辞觉得自己像只无脚鸟,今天惊魂了一夜,她有些乏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到该降落的时候了。 远处建筑工地还在修大明宫遗址公园的仿古建筑,机械声零零碎碎地传过来,显得悠远些。 红辞说,把那些东西给仍了吧,这边垃圾坑这么大。 张朝说,行,扔了咱们就走。随即他从包里开始掏东西。 闵闵未动,他突然说,咱们烧了吧,把这玩意儿给烧了。 红辞说,仍就仍,烧什么烧,闲得慌了,万一招来人来看咋办? 闵闵说,咱们不是也没吸过大麻么?正好烧了,闻闻味儿,而且烧了就彻底没这东西了,警察连找都找不到。 红辞不吭声。 张朝是墙头草,说,好,烧了扔了都一样,那就烧了吧,我也想闻闻味儿呢,听说在外国这都是人家有钱人才玩儿的东西呢,现在咱们也享受了。 红辞说,烧个屁。 闵闵说,你听我一次,红红。 红辞说,那你烧吧,我就当路人看着,要是有警察来了,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认识你都不认识。 闵闵有些烦,说,你爱咋咋,反正你自己做决定不是一两回了。 红辞有些恼,背过身去对着他俩人。她甚至想之前那个跳窗的要是闵闵也没关系,他做什么都有违规矩,像只老虎闯进了百货商场,温顺不是,不温顺也不是。想到这里,红辞叹了口气。 红辞突然闻见味儿了。两人真烧起来那些干草叶子了,火光四溢,烤得眼球难受,那些味儿更重了,飘进红辞的身体里。红辞本身有些呼吸难受,如今更难受了,但转而她又有些难以名状的悲伤,红辞有点想哭,她眼泪像珠帘吧嗒吧嗒地落在脸蛋上变成长长两道小水渠。 闵闵和张朝闻着大麻味儿心神也宁静了些,脸色温和。红辞看着他俩,觉得大麻真是有魅力,像以前妈妈心里难受就上教堂一样,做完祷告后也是这种平和之感。因而,她忽然想回宝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