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兵草稿2:突然来了一个机会,空空的没有目的
1
白杨树飘絮,连队一排房门前红砖地上“雪团”翻滚。那天轮到我值日,想了个办法:用打火机点燃它们。“呼”“呼”的火焰猛蹿,一个火球传染另一个火球,壮观。
我很久没有如此快乐了。
当兵已五个月,全方位压抑。五个月前,接兵排长告诉我们:在新兵连,不要把自己当人,当成猪就对了。新兵蛋子都笑。事实证明我们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三个多月的封闭式强化训练,使我常常羡慕猪在圈里闲庭信步。好在分配进入老连队之后,轻松许多,军事训练不再那么残酷,我终于有机会趁值日烧一回杨絮。

那是1992年一个稍显燥热的春日。野外大部分花朵已经完成授粉。对于一群十八岁左右的男人而言,这是与女同学或女朋友一起赏花的时候,哪怕藏在家里胡诌一首情诗也好啊?但我们受困了。烧杨絮算军营里最浪漫的事。当然,也可能只有我这么认为。
2
转眼到了“八·一”。日子乏善可陈。若非得寻找亮点,只能惭愧地说,前天下午军营出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是附近照相馆的摄影师。她白胖胖的约八十公斤,虽不显蛮腰,但兄弟们依然对其评头论足,一致认为:妩媚妖娆。这是八个多月来,大家在军营看见的唯一实体女人。之前的两百多天,所遇见的全部女人都在电视屏幕上。首先是“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名字记不得了;然后是广告中卖洗发水之类的女人。我们排长特别喜欢后者,曾站在一旁愤愤地说——
再漂亮,还不是让男人办!
弟兄们一起狂笑。那排杨树叶子哗哗响。指导员挺尴尬的。他比排长军衔高一级,负责全连思想政治工作,此时,他尴尬了,毫无底气地骂排长——
你家伙,他娘的。
我忽然怜悯指导员,为其处境而揪心,因为真正在弟兄们面前出丑的,并非粗俗的排长,而是他。
这一幕对我的青春期影响极大。我对我喜欢的女人,从来不敢直抒胸臆。如果一个人要骂我,就请说:你是思想政治指导员。
3
“八·一”当天中午连队会餐。每个班都有一盘虾,一条鱼,一大盆白菜炖肉,及两碟纯素菜。我吃得胀了。下面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已经接到通知,晚上师部文工队来团里演出,届时所有连队集合,去大礼堂观看。
我溜达到操场边的一排杨树下,听知了叫。记得新年期间,师部文工队也来慰问演出过。可惜那时我正在新兵连接受强化军训,每天累得猪狗不如,根本无心观赏任何节目。没等演出开始,就在台下座位上睡着了。中途被班长呵斥,迷迷糊糊醒来数次,但终于对那台演出不存任何印象。后来听兄弟们说,那帮文艺兵无论报幕的、唱歌的或跳舞的,个顶个漂亮!当然,专指女兵。我就很后悔。
今天,吃饱喝足,还放假一天,我将有足够的精力欣赏台上的女孩。只待夜色降临。
忽听老陶在后边轻轻叫了一声:“老张,快看!”
老陶是我老乡,本非同班战士,但一起被安排做连队“读书标兵”,经常去团部学习,就混成好友。他钢笔字写得好。我每次买“琥珀花生米”都带他吃。顺其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个女兵背影!
夏日阳光灿烂!
身材曼妙!远超八十公斤摄影师。
其一拖着长辫子,正在操场对面,向大礼堂走……
显然,她们刚吃过饭,可能要去设置舞台、排练啥的。这是我后来才了解的程序。
我和老陶并肩观赏,直到她们远远消失在大礼堂门后。
老陶说:“她们能留长辫子,她们的男兵也能留长发。文艺兵都是特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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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那晚有啥好节目,只记得女兵个个漂亮。所以,不久师部文工队征召“创作员”,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且因为高中时在省市报纸上发表的几篇文章,得以录取……
我于1992年8月底进入文工队,成了可以留长发的文艺兵。
报到当晚,在文工队食堂吃掉8个半肉卷,胀得一夜未睡安稳。很久没吃过真正的肉卷了。